市国土局局长张建国,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晚上,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自从那个由市纪委和市政府联合下发的、关于成立“光谷项目联合调查组”的红头文件,送到他桌上的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之中。
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大问题”。
他没有收过华泰地产的一分钱,也没有在程序上,犯下任何,可以被抓住的明显错误。
他所做的,不过是和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同僚一样,在用一种最“安全”、也最“稳妥”的方式,在混日子罢了。
环保局的文件没到,他自然就不能批。
财政局的意见没来,他自然也不能签。
这一切都“合乎规矩”。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恐惧!
因为,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用“规矩”来打败的对手。
他面对的是杜铭!
他知道杜铭在海西的“事迹”。
一个连省长,都敢当面硬顶;一个能让市长,都乖乖让出办公室的“魔王”!
他知道,杜铭要是想办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证据”。
他只需要一个“理由”。
而“光谷项目停滞三年”这个事实本身,就是一个足以将他这个国土局长,钉死在“不作为”的耻辱柱上的理由!
“调查组”就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它迟迟没有落下。而这份,等待宣判的煎熬,比直接的审判,更让他备受折磨。
终于,在第八个不眠之夜,当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头发都白了几根的自己时,他,崩溃了。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决定,主动出击。
与其等着,被纪委的人,从办公室里毫无尊严地带走。
不如,自己主动去向杜铭说清楚一切。
第二天一早,张建国鼓勇气,拨通了杜铭办公室的电话。
他主动请求,就“光谷”项目的历史遗留问题,向杜市长进行一次专题汇报。
杜铭在电话里很“和蔼”。
“好啊,建国同志。你能有这个主动解决问题的态度很好。你现在就过来吧。”
半个小时后,张建国怀着一种即将要被“宣判”的忐心情,走进杜铭的办公室。
“坐吧,建国同志,”杜铭的语气很温。
“别紧张。今天没有上下级,我们就是聊聊工作。”
这番“礼贤下士”的姿态,让张建国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回了原处。
他立刻,开始了,他那早已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的汇报。
他大吐苦水。
他将“光谷”项目停滞的所有责任,都巧妙地推给了环保局的“拖沓”,和财政局的“哭穷”。
他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夹在中间、有心无力、同样是官僚主义“受害者”的、无辜的形象。
杜铭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那副,充满了“理解”和“同情”的微笑。
就在张建国,以为自己,即将要用这番完美的说辞,打动这位年轻的市长时。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请进。”
门开了,两个穿着普通夹克、表情严肃、手里拿着公文包和笔记本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张建国看到这两个人,他那刚刚,才落回肚里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认得他们!
他们正是“联合调查组”的两位核心成员!
“杜市长。”两位纪委的同志,向杜铭点了点头。
“哦,是老王,老李啊。”杜铭“热情”地站了起来,“来得正好!快坐,快坐!”
他指了指,早已面如死灰的张建国,用一,充满了“善意”的语气说道:“我正和我们国土局的建国同志,聊‘光谷’项目的事呢。建国同志,刚才向我,反映了很多,关于这个项目,在审批流程上,存在的困难和问题。”
他转过头,看着张建国,那眼神“真诚”得,像一汪清泉。
“建国同志,既然调查组的同志们,也都在这里。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嘛。我们可以,开一个,小型的‘现场办公会’。”
“你就,把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关于‘环保局如何拖延’、‘财政局如何哭穷’的困难,再原原本本地,向纪委的同志们,也汇报一遍。”
张建国,彻底傻了。
他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万米高空,一脚踹下。
身体在失重,灵魂在尖叫,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刚才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心中还带着一丝赌徒般的侥幸。
他以为,自己面对的,只是一场常规的、官场上的“敲打”。
他以为,自己可以用那套,早已演练了千百遍的“太极推手”,将所有的责任,都轻飘飘地,化解于无形。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杜铭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
他没有和他,进行任何的辩论。
他只是掀翻了整张牌桌。
然后,直接请来了这场牌局的“荷官”和“法官”——纪委!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逼到了墙角的老鼠。
向前是杜铭那双,看似温和,实则充满了无尽杀机的眼睛。
那双眼睛告诉他:说吧,把你刚才的谎言,再说一遍。让我,亲眼看看,你是怎么,死在我为你设下的这个陷阱里的。
向后,则是纪委那两双如同在看一个“嫌疑人”的眼睛。
那两双眼睛在无声地对他说:说吧,把你说的每一个字,都说给我们听。我们会把它们变成,堂证供。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那颗,在官僚体系里浸泡了几十年、早已变得油滑而坚硬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了!
他刚才那些,用来向杜铭“诉苦”的、似是而非的谎言,此刻在他的脑海里,变成了一句句,催命的符咒!
把责任推给环保局?
他几乎能想象到,纪委的人会立刻,用那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追问他:
“张局长,请您提供,您向环保局,正式催办文件的,所有书面记录。每一次是几月几号?对方的签收回执在哪里?”
把责任推给财政局?
他又能清晰地听到,纪委的另一个声音在质问:
“张局长,既然,您早就知道,财政资金存在困难。那么,您作为国土局的一把手,有没有主动地,为市委市政府提供过,其他不需要财政补贴的备选方案?”
在纪委那套严密到,令人发指的“正式问询”面前,他刚才所有的谎言都将变得,不堪一击!
任何一句假话,都可能,立刻就变成“对抗组织审查”的重罪!
而说真话呢?
真话就是,他和所有人一样都在“等”。
等别人先把最难啃的骨头啃下来。
等别人,先把所有的责任,都担起来。
他,不想犯错。
他,不想担责。
而这份“真话”一旦说出口,就等于是亲口,向纪委承认了自己的——“懒政”与“不作为”!
谎言,是死路。
真话,也是死路。
沉默,则是,最愚蠢的、畏罪的死路!
他感觉一张由“程序”和“规矩”编织而成的、无形的绞索,已经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并且,在不断地,收紧!
他所有的官场生存的智慧,他所有的推诿扯皮的技巧,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将他送上断头台的罪证!
他看着杜铭。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从头到尾都错了。
他,根本不是在和一个“市长”对话。
他是在和一个,早已将他所有的退路,都计算得一清二楚的魔鬼,在交易。
而他,已经输掉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张局长?”纪委的那位王姓同志,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拿起了笔,用一种,公事公办的的语气开口了。
“请您开始吧。我们,需要记录下您反映的,每一个细节。”
巨大的压力之下,张建国那条早已被官僚主义浸泡得麻木的神经,终于,彻底崩断了!
“我……我说!我全说!”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杜市长!我……我错了!我不该,推卸责任!光谷的项目,我们国土局,是有责任的!我们……我们是怕担责任,才……才一直,拖着不办的!”
“我们这就办!马上就办!”他看着杜铭,如同看着,救世主,“您放心!下周五!不!下周三!下周三之前,我们国土局,所有的审批文件,一定,都摆在您的桌上!求求您,跟调查组的同志们,说一说,我们……”
杜铭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看这个,已经被他,彻底击垮了的“第一个”多米诺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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