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凰h-1那场颠覆性的全球直播之后，海西省的省城朔京省委和省政府一号大楼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最强烈的信号。
省长王宗源将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
他没有批阅任何文件，没有接见任何下属。
高清屏幕上，那辆如同黑色幽灵般的汽车正以一种藐视物理定律的优雅进行着神迹般的表演。
一个个冰冷的却又充满了魔力的数字，“2分钟加氢”“1500公里续航”“L5级自动驾驶”。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假的。是一场由杜铭那个狡猾的小子精心炮制的足以以假乱真的cG动画，一场用来迷惑世人炒作他那个所谓“算力币”的惊天骗局。
但随着他一遍遍地观看，他那颗对细节极度敏感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进行分析。
他看到了在那辆黑色汽车高速漂移时，车身光滑的曲面上倒映出的远方雪山，那清晰的没有丝毫扭曲的轮廓。
他看到了在那场模拟暴雨的测试中，雨滴溅落在车窗上，那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物理轨迹。
这不是假的。这，是真的。
这个认知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和自信。
他意识到，杜铭那个他曾经鄙夷，并试图用尽一切手段去毁灭的年轻人，已经创造出了一个他再也无法用常规手段去扼杀的“怪物”。
他所有的政治手腕，那些关于人事任免的精妙算计，那些在常委会上合纵连横的权谋，那些利用旧日恩情和派系利益，编织起来的关系网，在这个由科技和资本共同铸就的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那么的可笑。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还在笨拙地排兵布阵，演练着“弓箭方阵”和“长矛冲锋”的古代将军，却亲眼目睹了对方在千里之外，按下了可以引爆一颗原子弹的按钮。
战争在开始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不是输给了朱明远那头老狮子的余威，也不是输给了赵淮安这位新君王的城府。
他是输给了这个他看不懂的疯狂的日新月异的新时代。
这份认知比任何一次政治上的失败，都更让他感到绝望。
因为这是一种被时代彻底碾压和抛弃的历史性的溃败。
而另一边省委书记赵淮安同样也在沉默。
他没有看那段让他都感到一丝震撼的直播录像。他的面前摆放着的，是来自他那条直通京城的秘密渠道送来的、一份份更加冰冷也更加真实的数据报告。
有来自国家超算中心的、关于“天地纵横”那恐怖的算力增长模型分析。
报告指出老庙山那个地方的能源消耗和数据吞吐量，在过去半年里呈现出指数级增长，其底层算法的运行效率甚至已经超出了实验室的理论极限。
有来自商务部的、关于“算力币”在全球金融市场渗透力评估。
报告显示，这个神秘的数字货币已经通过数十个灰色交易所，渗透到了上百个国家和地区，其匿名的、无法被追踪的特性正在成为全球热钱和避险资本最青睐的“诺亚方舟”。
更有关于杜铭这个人物那充满了无数谜团和“非常规”手段的背景调查报告。
报告里详细记录了他从青山镇开始的每一次“神来之笔”，每一次都能在规则的边缘游走并最终化险为夷。
他像一个最顶级的魔术师，总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变出不可能的奇迹。
赵淮安静静地看着这些报告。
他的脸上没有惊喜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极致的专注与冷静。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面对一个由天才少年布下的、全新的、前所未见的棋局时，那种极致的专注与冷静。
他没有召集任何会议没有发表任何讲话。
他只是通过他自己的渠道将一份关于“凤凰计划”和“算力币”的、长达数十页的深度观察报告，连同他自己的“管理建议”一并呈送到了最高层的案头。
然后他便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已经成长起来的“巨兽”。
这头巨兽既蕴含着足以让一个地区实现“弯道超车”的巨大机遇，也同样隐藏着无法估量的巨大风险，一个不受控制的、可以自己“铸币”的独立王国，对于任何一个主权国家来说都是一场无法想象的噩梦。
如何对待这头巨兽？
是杀掉它？不。那太愚蠢也太可惜。 扼杀一个可能带来巨大变革的创新无异于自毁长城。
是放任它？不。那更危险任何失控的力量最终都会反噬其主。
唯一的办法就是为它戴上项圈。
一个足够坚固又足够灵活的项圈。
一个既能保留它的野性和创造力又能将其牢牢掌控在国家意志之下的项圈。
一个能将它的野性转化为“国之利器”的项圈。
而这个项圈已经超出了他一个省委书记所能锻造的范畴。
这已经是一个需要由更高层来做出的决断。
几天后他得到了回复。
回复是一条口信。
口信很短只有八个字。
但当赵淮安的秘书将这八个字恭敬地写在纸上递给他时，他知道那悬在海西省上空的所有不确定性都已经尘埃落定。
那八个字是——鼓励创新，稳妥引导。
赵淮安看着这八个字，他那张温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掌控感的笑容。
他知道这八个字背后所蕴含的、那如同雷霆万钧般的、来自最高层的意志。
“鼓励创新”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告诉他赵淮安，也是在告诉海西省乃至全国所有还在观望的势力：杜铭和他的“凤凰计划”，其方向，是正确的！
是中央所认可的！这是一面赐予杜铭的“免死金牌”。
从今天起任何试图用“破坏规矩”、“行为出格”这类理由去攻击杜铭的企图都将变得苍白无力。
而更重要的，是后面四个字——“稳妥引导”。
这又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告诉他赵淮安：这头巨兽不能再继续野蛮生长了。
你作为省委书记的任务不是去扼杀它而是要去“引导”它。
你要用最稳妥、最聪明的方式将这股已经失控的、属于个人的力量，一步步地纳入到国家的监管体系之下。
你要为这头巨兽戴上项圈，而这个项圈的名字就叫“国家利益”。
这八个字不仅为杜铭提供了“护身符”，更为他赵淮安接下来的所有行动提供了“尚方宝剑”。
他知道是时候去和自己那位“搭档”，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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