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源在常委会上遭遇了惨败之后,沉寂了整整一个星期。
他没有发怒,没有反驳,甚至没有在任何公开或私下的场合,表露出丝毫的不满。
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在失手之后,选择了彻底地,潜伏回了阴影之中。
一个星期后,一份“反击”,终于悄无声息地,浮出了水面。
它不是一份措辞严厉的反对意见,也不是一项针锋相对的人事任命。
它只是一份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关于经济改革的政策草案。
草案的标题,是《关于深化我省省属国有企业改革,解决职工冗余问题及分流安置办法的初步框架》。
这份草案,由省长王宗源亲自定调,由他的心腹,常务副省长李正行牵头,组织省政府最顶尖的政策研究室,耗费数日,精心炮制而成。
它的每一个数据,都来自于省统计局最精确的报表;它的每一个论点,都引用了中央最新的文件精神和最高领导的讲话。
它是一件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充满了“政治正确”的“理论艺术品”。
深夜,这份刚刚完稿的草案,被送到了省委秘书长刘学山的桌上。
王宗源的指令,通过加密电话传来。
“学山,这份方案,是解决我省国企改革难题的一剂‘良药’。
但药性,可能有点猛。
朱书记年纪大了,心肠软,又爱惜羽毛,未必下得了这个决心。”
刘学山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所以,”王宗源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这剂药,不能由我这个省长,亲手端上去。
那样,就变成了‘逼宫’,朱明远那个老狐狸,会警觉的。
而且,他可以轻易地,用‘政府干预党委决策’的理由,把这份方案,在程序上,给否决掉。”
“这必须是,由他最信任的、他自己的‘中枢机构’——省委办公厅,经过‘深思熟虑’后,主动呈报上来的‘工作建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学山的心,猛地一跳。他瞬间就明白了王宗源这个计划,真正恶毒的地方!
王宗源,要让他,把这份由省政府炮制的“毒酒”,伪装成省委办公厅自己的“研究成果”!
这样一来,朱明远将再无任何可以推诿和质疑的理由!
他如果否决,就等于是在否决自己“核心团队”的工作成果,是在公然地“畏难、避责”!这在政治上,是致命的!
这哪里是“良药”?这分明是一杯为朱明远,量身定做的“毒酒”!
国企改革,裁员分流,这是天底下最敏感、最容易引爆社会矛盾的难题。
这个方案,一旦摆到朱明远的桌上,他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同意?那么,全省数十万国企职工的怒火,和可能由此引发的巨大社会动荡,这口“黑锅”,将由他这个省委书记来背。
王宗源,则可以稳坐后方,落一个“锐意改革”的好名声。
不同意?那更好。王宗源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以退为进,向中央,向全省干部,哭诉他朱明远,思想僵化,阻碍改革,为了个人声望,不顾全省经济发展大局!
无论朱明远怎么选,都是输。
“我明白了,省长。”刘学山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知道,自己早已和王宗源,绑在了同一辆战车上,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挂断电话,刘学山看着桌上那份文件,如同看着一条冰冷的毒蛇。
他知道,这件差事,风险极大。一
但他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立刻叫来了自己最心腹的、一处的副处长,张维佑。
他将王宗源的意图,用一种更加冠冕堂皇的方式,重新包装了一遍。
他看着眼前这个充满了野心和表现欲的远房亲戚,知道该如何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去当那个递毒酒的人。
“维佑,”刘学山的语气,充满了对心腹的“信任”与“倚重”,“我们办公厅的工作,不能总跟在书记屁股后面,当一个‘收发室’。
更要能主动地,为省委的中心工作,排忧解难,建言献策。”
他将那份文件,递给了张维佑。
“这是,省政府研究室那边,拿出的一份内部讨论稿,想法很大胆,但也很不成熟,充满了行政官员的本位主义思想。”
刘学山轻描淡写地说道,先是将这份完美的“艺术品”,贬低为“不成熟的讨论稿”。
“我看了,觉得可以作为我们一处自己的研究课题,进行一次深化和完善。
我们要站位更高,格局更大。要从省委的角度,从党的角度,把这份草案,改得更完善,更具政治高度!”
“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他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张维佑的肩膀,“你,是我们厅里公认的‘第一才子’,笔杆子最硬。
你把这份草案,吃透,然后,用我们办公厅一处的名义,重新写一份报告出来。记住,”
刘学山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份报告,是你张维佑,作为一处副处长,独立完成的‘研究成果’。
是你,心系全省大局,主动为领导分忧的‘工作结晶’。明白了吗?”
张维佑的脸上,瞬间,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感激!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接过的,是一个多么烫手的、致命的山芋。
他只知道,刘秘书长,这是在把一份天大的功劳,一个能让自己,绕开那个讨厌的杜铭,直接在省委书记面前,都一鸣惊人的机会!
“请秘书长放心!”他拍着胸脯,立下了军令状,“我一定,不辜负您和省长的信任!我就是熬干了心血,也要把这份框架,做得漂漂亮亮!
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一处,才是全省真正的‘智囊’!那个姓杜的,不过是个从山沟里来的土包子!”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张维佑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海西省未来的“总设计师”。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兴高采烈,废寝忘食。他将省政府研究室那份本就完美的草案,用更加华丽、也更加“政治正确”的辞藻,进行了一番精心的包装。
他加入了更多关于“党的领导”和“政治稳定”的套话,让这份方案,看起来,更像是出自省委办公厅的手笔。
他每写完一段,都会反复地诵读,被自己那优美的文字、严密的逻辑和宏大的格局,所深深地陶醉。
他甚至觉得,自己正在撰写的,不是一份简单的政策草案,而是一件,足以奠定自己未来政治前途的、完美的“艺术品”。
他仿佛已经看到,当朱明远,在那位“土包子”处长杜铭呈上的、由自己亲手撰写的这份报告上,无奈地,签下“同意”二字时,自己将会获得何等的荣光!
一个星期后,他抱着自己那份凝聚了全部心血的“杰作”,仔仔细细地,用一个崭新的牛皮纸文件袋,封装好。
他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油光锃亮的头发,扶了扶金丝眼镜,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而又矜持的笑容。
他已经想好了所有的说辞。
他将在杜铭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与“顾全大局”。
他将看着这个只会搞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的“愣头青”处长,在那份自己根本无法理解、也无力反对的“完美”方案上,无奈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向着走廊另一头,那个他既嫉妒又鄙视的人的办公室,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意气风发。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通往权力之巅的阶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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