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之势,已无可阻挡。
李广利麾下的边军斥候,如同梳子般反复篦过黄河沿岸。废弃砖窑那不同寻常的夜间灯火、河面上鬼祟往来的小船、乃至山中零星开采的痕迹,终究没能完全瞒过有心人的眼睛。尽管刘据方面已尽可能消除痕迹,但大规模生产的迹象难以尽掩。
一份加急军报被呈送到李广利案头,上面清晰地标注了城外废弃砖窑的疑似坐标,以及“疑有大规模私铸、通匪”的判断。李广利看着这份军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纸张点燃。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爱子重伤、赌坊被砸、军械被劫、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在自家眼皮底下建立秘密工坊!这已不是挑衅,而是宣战!
“调兵!”李广利的声音冰冷刺骨,“命骁骑营都尉赵贲,率本部五百精锐骑兵,即刻出发,扫平那座贼巢!记住,我要鸡犬不留,所有缴获,全部运回!更要给我撬开活口的嘴,问出幕后主使!”
他下定决心,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这个胆敢捋虎须的势力连根拔起,用血腥的胜利来重新稳固李家在朔方不可动摇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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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一时间,棚户区地下密室内,气氛凝重如铁。
陈平带来的消息比预想的更坏:“李广利已下令,骁骑营赵贲率五百骑兵,目标直指我们的城外工坊!最迟明晨拂晓便会抵达!”
五百边军精锐骑兵!这绝不是阴山派那群土匪或者之前小股“青狼卫”可比的力量。这是正规的、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边军劲旅,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尤其擅长骑射冲锋。以城外工坊那点防御力量和正在那里作业的数十名工匠、护卫,绝无幸理。
“通知工坊,立刻执行‘烬燃’计划!所有人员,按预定路线,向二号备用地点转移!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尤其是炼铁炉和核心工具,全部毁掉!绝不能资敌!”刘据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声音斩钉截铁。放弃经营不易的工坊固然心痛,但保存有生力量更重要。
信鸽扑棱着翅膀,带着绝望的指令飞向夜色中的黄河沿岸。
“但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阿史那隼猛地站起,眼中凶光毕露,“五百骑兵又如何?在山区林地,他们的马队施展不开!俺带人去接应,顺便咬下他们一块肉!”
“隼兄稍安勿躁。”荆黎按住他,目光冷静地看向刘据,“公子,工坊必须放弃,但李家派兵出城,城内必然空虚。而且,赵贲此人,性烈如火,贪功冒进,或许……我们可以在他回程的路上,送他一份‘大礼’。”
刘据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荆黎的意图:“围点打援?不,是攻其必救,半道设伏!”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反击计划,在几人快速的商讨中逐渐成型。他们的目标,并非与五百骑兵硬碰硬,而是要利用信息差和地形,给予骄狂的赵贲一次永生难忘的教训,并尽可能拖延时间,掩护工坊人员撤离。
“隼兄,你带所有骑兵(约三十骑,装备缴获的战马)和一百名最擅山地奔袭、弓弩精熟的队员,即刻出发,秘密前往黄羊岭与野狼洼之间的‘落马坡’设伏!那里地势险要,坡道狭窄,利于阻击。”刘据迅速部署。
“荆先生,你带精通机关陷阱的好手,先行一步,在落马坡尽可能多地布置障碍和杀器。”
“陈掌柜,立刻通过王恢那边的渠道,确认赵贲部确切出发时间和路线。同时,让狗蛋的人动起来,在城内散布流言,就说阴山派大队人马正在落马坡一带活动,意图不明。”
“云岫,”刘据看向她,语气放缓,“你带医疗队,在伏击点后方安全处设立救护点,准备接应伤员。”
一道道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整个“暗云”如同精密的机器,在危机下高效运转起来。没有人质疑这个看似以卵击石的计划,长期的信任和一次次胜利积累的信念,让他们愿意追随刘据,搏此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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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时分,天色微明。骁骑营都尉赵贲一马当先,率领着五百铁骑,如同滚滚洪流,冲到了黄河边的废弃砖窑。然而,映入他们眼帘的,只有仍在冒着青烟的废墟、被砸毁的炉灶、以及满地狼藉的废弃矿渣和药渣。工坊内早已人去楼空,有价值的东西要么被带走,要么被彻底破坏。
“妈的!来晚一步!”赵贲气得脸色铁青,一刀劈碎了旁边一个残存的陶罐,“搜!给我扩大范围搜!他们带着东西跑不远!”
骑兵们散开搜索,但只在附近山林中找到一些匆忙撤离时遗落的零星物品和通往不同方向的杂乱脚印,显然对方早有准备,且熟悉地形。
一无所获的赵贲憋了一肚子火,想到临行前李广利“务必找到线索”的严令,更是烦躁。这时,派出的探马回报,说在落马坡方向发现可疑人员活动,疑似阴山派匪众。
“阴山派?好啊!正愁找不到正主!”赵贲不疑有他,怒火立刻找到了宣泄口。他断定是阴山派的人接应了工坊的残匪,或许还能抓到重要人物。立功心切的他,不顾部下“落马坡地势险要,恐有埋伏”的劝谏,下令全军转向,直奔落马坡!
“加速前进!剿灭匪患,就在今日!”赵贲挥舞着马鞭,一马当先。五百骑兵卷起漫天尘土,浩浩荡荡冲向那片注定充满杀机的丘陵。
而此时,落马坡两侧的山林间,“暗云”的战士们已严阵以待。阿史那隼伏在一块山石后,冰蓝色的眼眸紧盯着下方越来越近的烟尘,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如同即将扑食的恶狼。荆黎布置的绊马索、陷坑、毒钉等机关已悄然张开獠牙。刘据也身处伏击队伍中,紧握着一张硬弓,手心因紧张和兴奋而微微出汗。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指挥如此规模的军事行动,成败在此一举。
远处,云岫带着医疗队,隐藏在一个背风的山坳里,将准备好的伤药、绷带一一摆放整齐,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清冷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蹄声如雷,越来越近。赵贲的骑兵队,毫无防备地,一头扎进了“暗云”精心编织的死亡之网。
“放箭!”当骑兵前锋完全进入狭窄的坡道时,阿史那隼一声令下!
刹那间,如同飞蝗般的箭矢从两侧山林中激射而出!其中还夹杂着威力巨大的弩箭!淬毒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噗嗤!”“啊!”
人仰马翻!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埋伏!结阵!防御!”赵贲又惊又怒,高声嘶吼。训练有素的骑兵试图收缩队形,举起骑盾格挡。
但落马坡的地形限制了他们的机动,荆黎布置的机关此刻发挥了恐怖的作用。绊马索突兀地弹起,将高速奔驰的战马绊倒;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布满尖刺的陷坑;还有那防不胜防的、涂抹了麻痹毒素的铁蒺藜……
队伍瞬间大乱!
“瞄准马匹!射人先射马!”刘据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冷静地传达着命令。“暗云”队员们专挑价值高昂、目标巨大的战马下手,进一步制造混乱。
阿史那隼更是如同死神,他舍弃了弓箭,手持弯刀,如同幽灵般突入混乱的敌阵,专挑军官和试图组织抵抗的士兵下手,刀光过处,必有人头落地!
赵贲目眦欲裂,挥舞长枪想要稳住阵脚,却被数名“暗云”神射手重点照顾,箭矢不断从他身边掠过,坐骑也被射伤,将他掀落马下。
战斗残酷而短暂。“暗云”占据了绝对的地利和先手,又是以有心算无心,尽管赵贲部拼死抵抗,但在狭窄地形下根本无法发挥骑兵优势,伤亡惨重。
眼看败局已定,赵贲在亲兵拼死护卫下,带着不足百人的残兵,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冲出了落马坡,头也不回地逃向朔方城。
战场上,留下了一片狼藉和两百多具边军尸体、近百匹死伤战马,以及大量的兵甲器械。
“暗云”方面,亦有三十余人战死,数十人负伤,代价不小,但战果辉煌!
刘据站在山坡上,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闻着浓郁的血腥味,胸膛剧烈起伏。胜利的喜悦与生命的沉重交织在一起。但他知道,这一战,打出了“暗云”的威风,也彻底撕破了与李家最后的脸皮。
“迅速打扫战场!缴获所有能带走的武器盔甲马匹!救治伤员,撤离!”刘据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
落马坡一役,消息传回,朔方震动!李广利雷霆震怒,却又惊骇莫名。而那支名为“暗云”的神秘力量,经此血火淬炼,真正成为了一把足以令朔方所有势力侧目的、锋利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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