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未央宫。
曾经的煌煌天阙,如今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与暮气。王莽端坐于龙椅之上,身披玄黑冕服,上面以金线绣着繁复而诡异的纹路,并非传统的龙章凤姿,反而更接近某种扭曲的符文,在昏暗的宫灯光下隐隐流动,透着一股邪气。他的面容比之前更加消瘦,眼窝深陷,但那双眸子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光芒。
昆阳大败,刘秀北渡如龙归海,各地烽烟四起,绿林、赤眉等势力愈发猖獗,这一切都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王朝。更让他心悸的是,永夜山城之战,玄冥教动用“万魂蚀骨幡”这等重器,竟也铩羽而归,连掌教幽蚀都受了不轻的伤,这让他对守夜人,尤其是守夜人背后可能存在的那个神秘“变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忌惮。
“陛下,”幽蚀的身影如同鬼魅,从殿角的阴影中缓缓渗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受伤后的虚弱,却更显阴冷,“各地军报,想必陛下已然过目。刘秀小儿在北地渐成气候,各地愚民蜂拥而从,若再不加以遏制,恐成大患。而守夜人,盘踞荆山,如同毒瘤,不仅庇护前朝余孽,更屡次坏我圣教大事,实乃心腹之患!”
王莽猛地一拍龙案,声音嘶哑:“遏制?如何遏制!朝廷大军新败于昆阳,元气未复!各地郡县自顾不暇!难道要朕眼睁睁看着这江山,被这些逆贼一点点蚕食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幽蚀斗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要的就是王莽这种绝望与疯狂。“陛下息怒。朝廷大军虽暂受挫,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除了朝廷兵马,这天下,还有一股力量,若能为其所用,未必不能扭转乾坤。”
“你是说……江湖?”王莽眉头紧锁。他向来视这些不服王化、仗武犯禁的游侠豪强为不稳定因素,从未真正重视。
“正是。”幽蚀的声音带着蛊惑,“江湖门派,盘踞各地,弟子门人遍布天下。其中不乏高手,若能将其整合,便是一股足以撼动天下的力量!他们熟悉地方,消息灵通,更擅长小股袭扰、刺探暗杀,正可用于对付守夜人那等隐匿山林的敌人,以及刘秀等四处流窜的叛军!”
王莽眼中闪过一丝意动,但仍有疑虑:“江湖门派,向来桀骜不驯,各有山头,岂会甘心听朝廷调遣?更何况是……听你玄冥教调遣?”
“所以,需要陛下下一道诏书。”幽蚀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以朝廷之名,召集天下有名有姓的江湖门派掌门、宗主,齐聚长安!名义上,是陛下欲整合武林力量,共保天下太平,赐予他们官方身份,承认其地位。实际上……”
他阴冷一笑:“由我玄冥教出面,以无上圣力与朝廷威势,双管齐下,恩威并施!顺者,可得朝廷敕封,享荣华富贵,其门派亦可光大!逆者……便以抗旨不遵、勾结叛匪之罪,就地格杀,并将其门派连根拔起!届时,整合后的江湖力量,自然归由我圣教统一调度指挥,成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王莽听着这大胆而毒辣的计划,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这确实是一条捷径!若能成功,他瞬间便能获得一股庞大而强悍的力量,足以弥补朝廷军队的不足,更能专门用来对付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至于这些江湖人的死活,以及他们是否真的心甘情愿,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力量,是维系他摇摇欲坠的统治,是追寻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好!”王莽猛地站起身,脸上涌现出一种病态的兴奋,“就依卿之所奏!朕即刻下诏,召天下武林魁首,一月之内,齐聚长安明光坛!此事,便全权交由国师(他已私下封幽蚀为国师)处置!若有抗命者,杀无赦!”
“臣,领旨!”幽蚀深深躬身,斗篷下的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阴森笑容。整合江湖,不仅是为了对付守夜人和刘秀,更是玄冥教借此机会,将触角伸向天下每一个角落,汲取更多养分,为最终的“圣祭”做准备的重要一步!
……
一道加盖着皇帝玉玺、措辞严厉而充满诱惑的诏书,由快马信使携带着,从长安出发,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发往帝国疆域内每一个州郡,每一个有名有号的江湖门派驻地。
诏书内容迅速在江湖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膺天命,抚有四海,然今乱贼蜂起,黎民倒悬。闻江湖多有忠义之士,身怀绝技,心系苍生。特召天下各派掌门、宗主,于仲秋之望,齐聚长安明光坛。朕将亲临,与诸君共商安邦定国之大计,厘定武林秩序,敕封名号,使侠者有其位,武者尽其才,共保天下太平,享盛世荣华。钦此!”
诏书传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哗然与动荡。
有的小门派、小帮会闻之欣喜若狂,认为这是鲤鱼跃龙门的天赐良机,若能得朝廷认可,岂不是光宗耀祖,再不用过那刀头舔血、被官府追剿的日子?
但更多的名门大派、传承悠久的世家,则感到深深的忧虑与警惕。
蜀中,峨眉金顶。
清幽的佛殿内,当代峨眉派掌门绝尘师太手持诏书,眉头紧蹙。她虽方外之人,却并非不通世事。“王莽此举,包藏祸心。借整合之名,行控制之实。我峨眉传承数百年,岂可沦为朝廷鹰犬?”
身旁一位长老低声道:“师太,朝廷势大,更有那诡异的玄冥教为虎作伥。若是不去,恐遭灭顶之灾啊!”
绝尘师太望向殿外云海,目光坚定:“佛门清净地,不惹红尘浊浪。然,若浊浪滔天,欲毁我山门,我峨眉弟子,亦不乏舍身卫道之勇!传令下去,紧闭山门,所有弟子勤修武艺,以备不测!”
江南,太湖归云庄。
庄主陆乘风,乃江南武林盟主,德高望重。他召集江南各派首领,于庄内议事。
“诸位,王莽此诏,名为共商国是,实则为吞并我江湖之毒计!那玄冥教妖邪诡异,若江湖力量落入其手,后果不堪设想!”陆乘风声音沉痛。
“陆盟主,朝廷势大,我等若硬抗,恐非良策啊!”有人担忧道。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祖宗基业,毁于我等之手?”另一位脾气火爆的掌门拍案而起。
陆乘风抬手压下议论,沉声道:“抗旨不遵,是为不智。然,俯首听命,亦非我所愿。为今之计,唯有虚与委蛇,暂且应诏前往长安,观其动向,再见机行事!我江南武林同气连枝,届时在长安,需共进退!”
类似的争论与抉择,在华山、崆峒、青城、点苍……几乎每一个有名气的门派中上演。恐慌、愤怒、犹豫、算计……种种情绪在江湖这片本就暗流汹涌的水面下激烈碰撞。
而一些本就与玄冥教有勾结,或是行事邪僻、渴望借助官方势力上位的门派,如盘踞西北的“七煞教”、活跃于东南沿海的“海沙帮”等,则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在长安大展拳脚,向新主子和玄冥教表忠心。
……
永夜山城。
苍渊、瑶光、紫堇自然也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个消息。三人聚于核心石塔,面色无比凝重。
“王莽和幽蚀,终于将手伸向整个江湖了。”瑶光语气沉重,“若真让玄冥教整合了江湖力量,以其邪法控制各派高手,届时发动总攻,我守夜人纵有地利,恐也难抵挡人海战术与无数高手的围攻。”
紫堇眼中杀意凛然:“不如我们半路截杀!将这些前往长安的掌门,能杀多少杀多少!让他们的盟会开不成!”
苍渊缓缓摇头,目光深邃:“截杀一两人或可,但想阻止天下群雄赴会,绝无可能。反而会打草惊蛇,让玄冥教更有借口污蔑我守夜人,促使那些摇摆不定的门派彻底倒向朝廷。此举,不妥。”
他走到“观天镜”前,镜中云雾缭绕,仿佛映照着天下纷乱的局势。“幽蚀此计,虽毒,却也是阳谋。他利用了朝廷的大义名分,和江湖中人对权力、对生存的渴望。我们若强行阻止,便是与整个‘官方’和大部分江湖势力为敌。”
“那难道我们就坐视不管?”紫堇急道。
“当然不是。”苍渊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们可以整合,我们亦可以……分化、拉拢、警示!”
他看向瑶光:“瑶光,你立刻动用我们所有在外界的暗线,尤其是那些与各派有旧交,或心存正义的门派,秘密接触。不必要求他们直接对抗朝廷,只需陈明利害,告知玄冥教之邪异与王莽之暴虐,提醒他们切勿轻易交出宗门核心传承,保留实力,静观其变。若能争取到一些门派暗中支持,或至少保持中立,便是胜利。”
“明白!”瑶光领命。
“紫堇,”苍渊又看向她,“你挑选‘影部’最精锐的成员,分批潜入长安!你们的任务不是刺杀,而是搜集情报!我要知道哪些门派态度暧昧,哪些已经投靠玄冥教,玄冥教在长安有何布置,以及……他们最终会用何种手段来控制这些江湖人!”
“是!”紫堇眼中寒光一闪,潜入与侦查,正是“影部”最擅长之事。
苍渊望向远方,语气带着一丝决然:“这是一场关乎天下命运,也关乎我守夜人生死的博弈。江湖,绝不能沦为玄冥教荼毒人间的工具!我们要让幽蚀明白,这天下,并非他可以为所欲为!”
山城的齿轮再次高速运转起来,无形的网络向着江湖各处,向着那座即将风云汇聚的长安城,悄然蔓延。
……
客居苑内,秦汐正在庭院中练习《轮回诀》的基础招式,星光内力在她指尖流转,虽稚嫩却已显出不凡的潜力。秦安在一旁刻苦练剑,剑风呼啸。阿莲坐在廊下,做着女红,目光温柔地看着儿女。
徐靖拿着一份抄录的诏书内容,匆匆走来,面带忧色地递给正在品茶的秦寿:“岛主,您看,长安传来消息,王莽竟下诏要整合江湖势力!这……这是要将天下武林都拖入浑水啊!”
秦寿接过,随意扫了一眼,便将那绢布置于石桌上,神色未有丝毫变化,仿佛看的只是一则无关紧要的市井传闻。
“江湖,朝廷……不过皆是名利场,生死局。”他轻轻吹开茶盏中的浮沫,语气平淡,“王莽欲借江湖之力稳固统治,幽墟爪牙欲借机汲取血食,守夜人欲保传承护人间,江湖人则在挣扎求存或追求富贵……各有各的算计,各有各的挣扎。”
他抬眼,看了看正在练功的秦安和秦汐,又看了看忧心忡忡的徐靖和面露关切的阿莲,微微一笑:“这局棋,越来越大了。不过,只要不落到我这小院,扰了我家人的清净,便由他们去下吧。”
他抿了一口茶,目光似乎透过院墙,看到了那即将因这道诏令而风起云涌的江湖,看到了无数人或主动或被动卷入场中的命运。
“起风了。”他轻声自语,不知是感叹,还是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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