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半载光阴倏忽而过。永夜山城深处,那汇聚灵气的阵法依旧缓缓运转,将外界的肃杀与动荡隔绝了大半,但并非全然无知。
客居苑内,一株老梅树下,秦汐正闭目盘坐,周身萦绕着极其淡薄却异常纯净的星辉光晕。她指尖无意识地捏着一个玄奥的诀印,呼吸绵长,与周遭天地灵气的流转隐隐相合。半年前那个还需师父引导才能感知顽石心跳的女孩,如今已能自主引动《轮回诀》基础心法,初步锤炼灵识,其进境之速,让紫堇都时常感到心惊,亦让偶尔前来关注的苍渊暗自颔首。
不远处,秦安正在瑶光的指点下演练一套守夜人秘传的剑法。剑光如匹练,时而迅疾如风,时而凝重如山,已颇得几分神髓。他本就根基扎实,这半年在总部得天独厚的环境下苦修不辍,又有瑶光这等宗师倾囊相授,实力已然稳稳踏入二流武者之境,距离一流门槛亦不远矣。只是他眉宇间那份沉稳之下,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外界愈发动荡的消息,让他深知实力才是保护家人的根本。
秦寿与阿莲则过着看似闲适的生活,每日或在苑中品茗观花,或由仆人陪同在山城允许的范围内散步。秦寿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偶尔与苍渊对坐手谈一局,棋风古朴大气,常于无声处听惊雷,让初入大宗师境界、心气正高的苍渊屡屡受挫,却也获益良多,对这位“秦岛主”的敬畏日深。阿莲则与山城中一些擅长女红、药理的女性成员相处融洽,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只是夜深人静时,仍会望着窗外的“星辰”穹顶,思念那片海外故土的自由海风。
然而,这份山城内的宁静,终究是建立在外部日益紧绷的弦上。半年来,通过守夜人遍布各州郡的隐秘渠道,如同涓涓细流汇入的信息,在总部核心层不断累积、发酵,最终勾勒出一幅天下板荡、烽烟将起的惊心图景。
“绿林山”的火焰非但没有被扑灭,反而因官府镇压的酷烈而越烧越旺,大量活不下去的流民、溃卒乃至对王莽改制不满的地方豪强纷纷投奔,其势已蔓延至南郡、江夏郡一带,聚众号称数万,虽装备简陋,却凭借山险与一股悍不畏死的气概,屡屡挫败地方进剿的官军。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支被称为“赤眉军”的起义力量在东方琅琊郡(今山东东南部)骤然爆发,其众以贫苦农民为主,因眉毛涂赤以为标识,攻城掠地,势头极为凶猛。与新朝官军和玄冥教暗中操控的“清剿营”爆发了数次激烈冲突,互有胜负。
这两股最大的起义力量,如同两条咆哮的巨龙,一西一东,狠狠撞击着新朝看似稳固的统治基石。而 smaller scale 的民变、兵变,更是在各州郡此起彼伏,如同雨后春笋。
“民心尽失,根基动摇矣。”苍渊放下手中一份来自兖州(今山东西部)的密报,上面详细记述了赤眉军攻占一座县城后,开仓放粮,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的场面。他眉头紧锁,望向坐在对面的瑶光和紫堇,“玄冥教借王莽之手倒行逆施,已至天怒人怨之境。只是……这乱世一起,生灵涂炭,亦非我等所愿见。”
瑶光沉声道:“玄冥教乐见其乱。唯有天下大乱,礼崩乐坏,幽墟之力才更容易侵蚀现世,他们也才好浑水摸鱼,搜寻他们想要的东西。据报,近月来,玄冥教高手活动愈发频繁,不仅限于追捕刘氏,更开始有意识地介入一些地方的纷争,似乎……在寻找什么,或引导着什么。”
紫堇冷哼一声,指尖一缕深紫色内力如同灵蛇般游动:“总部内部清查已近尾声,那几个与隐龙道埋伏有关的蛀虫虽已拔除,但其泄露出去的信息,恐怕已让玄冥教对总部外围的几条通道有所掌握。他们如今按兵不动,怕是也在等待时机,或是被各地起义牵制了部分力量。”
三人沉默片刻,都感受到了那股山雨欲来的巨大压力。守夜人虽强,但面对席卷天下的乱局和一个在暗处虎视眈眈、并能借助朝廷力量的庞大邪教,亦感步履维艰。
……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的长安未央宫,气氛比之半年前更加阴郁凝重。
明光宫内,王莽烦躁地将一份紧急军报掷于地上,上面赫然写着“赤眉贼寇犯泰山郡,郡兵溃败,太守殉国”的字样。他原本清癯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扭曲,眼窝深陷,布满血丝。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低吼道,声音沙哑,“区区草寇,流民乌合之众,竟能连陷城邑!各地郡守、都尉是干什么吃的?!”
殿内侍立的宦官与宫女皆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幽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自阴影中浮现,语气依旧阴冷,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陛下息怒。乱民虽众,不过疥癣之疾。真正可虑者,乃是那些借机生事的刘氏余孽,以及……暗中推波助澜的守夜人。”
他上前一步,斗篷下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军报:“绿林、赤眉之中,未必没有刘姓子弟或与其勾连者。此乃心腹大患。且据我教多方查探,守夜人近来活动加剧,尤其在荆、扬、兖、豫等动荡之地,其总部所在虽仍未确定,但大致范围已可锁定。”
王莽猛地抬头,眼中厉色一闪:“锁定?在何处?”
“综合各方情报,其总部极有可能隐藏于荆山与大别山交汇的某处隐秘之地。”幽蚀缓缓道,“只是那里山高林密,地势复杂,且有奇门阵法守护,强攻不易。需待其露出更大破绽,或……从内部寻找契机。”
他没有提及半年前隐龙道那次莫名其妙的失败,那支全军覆没的小队至今成谜,只归咎于可能遭遇了守夜人极强的埋伏。但他心中,却对那位能挥手间废掉他百名精锐的未知存在,存有极深的忌惮。
“内部?”王莽捕捉到了这个词,“你们在守夜人内部……”
“陛下明鉴。”幽蚀发出一阵低哑的笑声,“磐石虽坚,亦有其隙。只需耐心与合适的代价,没有撬不开的嘴,没有策反不了的人。只是需要时间,以及……更多的‘资源’。”
王莽自然明白“资源”指的是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但看着案头堆积的告急文书,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朕会再拨付一批‘资粮’与你。但要快!朕要在这些乱民成气候之前,彻底铲除守夜人与刘氏这两个祸根!”
“谨遵陛下旨意。”幽蚀躬身,斗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弧度。乱世,正是玄冥教汲取力量、实现夙愿的最佳温床。
……
而在风暴暂时尚未完全席卷的南阳白水乡,这半年同样是不平静的。官府的盘剥因镇压起义而变本加厉,“清剿营”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刘秀家中田产又被迫变卖了一些以应付苛捐杂税,家境愈发窘迫。
但危机之中,也孕育着微妙的变化。刘秀不再仅仅埋头稼穑,他开始更加主动地行走于乡里,与那些同样备受盘剥的农户、小地主交谈,倾听他们的疾苦。他言语恳切,行事公道,又因其刘姓身份和曾游学长安的经历,在乡中渐渐积累起不小的声望。许多人遇到纠纷困难,都愿意来找“文叔”评理、求助。
这一日,邻乡一名与刘演交好、同样对刘秀颇为赏识的豪强子弟,秘密来访。此人名叫邓晨,字伟卿,家资颇丰,性情豪爽。
密室之中,邓晨压低声音对刘秀、刘演兄弟道:“伯升,文叔,如今局势二位想必清楚。绿林、赤眉烽火已燃,王莽失德,天下思汉!我南阳刘氏,乃帝室之胄,岂能坐视?我邓晨愿倾家相助,联络四方豪杰,共图大事!”
刘演闻言,激动得满脸通红,霍然起身:“伟卿兄所言,正合我意!我刘伯升早已忍无可忍!”
然而,刘秀却按住了冲动的兄长,他目光沉静地看着邓晨:“伟卿兄高义,秀感激不尽。然举事非同儿戏,需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天下虽乱,但新朝根基尚未完全崩塌,官军主力犹存,玄冥教鹰犬遍布。我南阳地处中原腹地,无险可守,若贸然起事,恐顷刻间便会招来雷霆镇压,玉石俱焚。”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我等如今要做的,非是急于树起大旗,而是‘广积粮,缓称王’。暗中积蓄钱粮,结交豪杰,联络各地义军以为奥援,更要……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何时才是最佳时机?”邓晨追问。
刘秀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待新朝官军主力被绿林、赤眉等义军牢牢牵制,疲于奔命之时;待天下百姓对王莽彻底绝望,人心思变达到顶点之时;待我南阳儿郎同仇敌忾,粮草兵甲初步齐备之时!那时,方是我等挺身而出,光复汉室,安定天下之时!”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思虑深远,听得邓晨连连点头,心中叹服。连一向急躁的刘演,也冷静下来,觉得弟弟所言极是。
“文叔深谋远虑,邓晨佩服!”邓晨郑重道,“既如此,我便依文叔之计,暗中筹备钱粮,联络志士。只待时机一到,便追随文叔、伯升,共举义旗!”
送走邓晨,刘演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眼中充满了信任与期待:“文叔,哥就知道,你定有良策!这天下,合该由我兄弟来争一争!”
刘秀却没有兄长那般乐观,他深知前路艰险,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望向南方,那里是绿林军活动的方向,又望向东方,那是赤眉烽火燃烧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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