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璜……璜儿……是……是你吗?我的……孩儿……”
这声颤抖的、带着血泪的呼唤,如同惊雷,炸响在秦安的耳畔,也重重地敲在秦汐的心上。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直觉,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终的证实。
秦安(刘璜)僵立在原地,任由父亲那冰冷粗糙、沾满泥污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八年的分离,八年的隐姓埋名,八年的午夜梦回与刻骨思念,在这一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备和坚强。泪水混杂着冰冷的雨水,汹涌而出,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哽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地、重重地点头!
是他!他是刘璜!他是父亲当年亲手托付、寄予最后希望的儿子!
“父亲……!”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了这两个沉重无比的字眼,声音嘶哑破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猛地跪倒在泥泞之中,紧紧抱住了刘衍颤抖的双腿,将头埋在那破烂的衣袍间,失声痛哭。八年的委屈、迷茫、恐惧,以及此刻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尽数化作了这压抑不住的泪水。
刘衍亦是老泪纵横,他弯下腰,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儿子的肩膀,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秦安(刘璜)湿透的衣衫,仿佛一松手,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就会再次消失。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咳嗽都带着血丝,却依旧死死抱着儿子,口中反复喃喃:“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我刘衍……死而无憾矣……”
一旁的秦汐看着这感人至深又令人心酸的一幕,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悄悄背过身,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雨水,心中既为安哥哥(现在或许该叫璜哥哥了)感到高兴,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安哥哥找到了他的亲生父亲,那么……他们呢?他们还要继续寻找那个可能永远也找不到的答案吗?
刘衍的仆从,那个忠心耿耿的汉子,此刻也跪在一旁,以头触地,泣不成声:“王爷……小主人……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啊!”
王爷?小主人?
秦汐心中一震,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称呼,还是让她感到了不小的冲击。安哥哥的身份,果然非同一般。
良久,激烈的情绪才稍稍平复。秦安(刘璜)扶着几乎虚脱的刘衍,和那仆从一起,艰难地挪回他们之前栖身的土坎下。秦汐连忙将之前收集的、尚未完全湿透的干草铺在地上,让刘衍能够靠着休息。
雨势渐小,但寒意更重。秦安(刘璜)不顾自己手臂的伤势,脱下早已湿透的外袍,拧干后勉强盖在父亲身上。秦汐则默默地重新尝试生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再次点燃了一小堆微弱的篝火,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黑暗。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疲惫而激动的面孔。
“父亲……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还……还弄成这个样子?”秦安(刘璜)看着父亲憔悴得不成人形的面容和那条明显行动不便的伤腿,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心中充满了痛楚和疑惑。他记忆中的父亲,是那般威严矍铄,何曾有过如此狼狈落魄的时刻?
刘衍靠在土坎上,喘息了片刻,浑浊的目光望着跳跃的火苗,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沧桑。
“八年了……璜儿,整整八年了……”他的声音沙哑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为父无能……愧对列祖列宗,愧对……你啊!”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原来,当年他将刘璜托付给海外岛主后,返回中原,联络旧部,隐匿于荆扬之交,确实积蓄了一些力量,意图等待时机,匡扶汉室。起初几年,王莽忙于巩固权势,清洗异己,对他们这些散落各地的宗室残余尚未赶尽杀绝,倒也过了几年相对平稳的日子。
然而,随着王莽权势日炽,代汉之心昭然若揭,对刘氏宗亲的迫害也愈发酷烈。大约三年前,他藏身之地的消息泄露,当地郡守发重兵围剿。一场血战,部众死伤殆尽,他仅率数名亲卫拼死突围,自己也在乱战中腿部中箭,落下残疾。
“自那以后,便是无尽的逃亡……”刘衍的声音充满了苦涩,“王莽爪牙遍布天下,画影图形,悬赏捉拿。为父如同丧家之犬,东躲西藏,从荆楚流落到吴越,旧日人脉或死或散,无人敢收留……辗转来到这庐江之地,本想借助此地水系复杂藏身,却不料旧伤复发,又染了时气……若非忠仆阿贵拼死照料,恐怕早已……”他看了一眼身旁那名叫阿贵的仆从,眼中满是感激。
阿贵连忙低头:“护卫王爷,是奴才的本分!”
刘衍摆了摆手,继续道:“盘缠早已用尽,只能靠阿贵偶尔打些短工,或者……乞讨为生。前几日听闻这边有流民聚集,想着或许能混迹其中,讨口吃的,没想到……咳咳……没想到竟在此处,遇到了我儿!这真是……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他看着秦安(刘璜),眼中再次涌出热泪。
听着父亲这八年来颠沛流离、九死一生的经历,秦安(刘璜)心如刀绞。他无法想象,父亲是如何拖着伤腿,在无尽的追杀和饥饿中挣扎求存的。与父亲相比,自己在仙岛上的八年,虽不能与亲人相认,但至少衣食无忧,平安宁静,是何等的幸运!而这一切,都是父亲当年那近乎绝望的托付所换来的!
“父亲……您受苦了……”他紧紧握住父亲冰冷的手,声音哽咽。
“不,是为父对不起你……”刘衍反握住儿子的手,目光充满了愧疚,“当年将你独自留在那海外孤岛,不知你过得如何,日夜悬心……如今见你……长得这般好,身手不凡,心地仁善……为父……为父死也瞑目了……”他看着秦安(刘璜)挺拔的身姿和沉稳的气度,又看了看一旁灵秀聪慧的秦汐,眼中露出了八年来第一次真心的、带着希望的欣慰光芒。
“父亲,您别这么说!”秦安(刘璜)急忙道,“岛主……义父他待我极好,视如己出。还有姨娘,还有汐妹妹……”他看向秦汐,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温情,“他们给了我一个家。”
刘衍的目光也转向秦汐,这个与他儿子一同出现、气质空灵的少女。“这位姑娘是……?”
“她是岛主的女儿,秦汐。”秦安(刘璜)介绍道,语气自然而亲昵,“这些年,多亏了有她。”
秦汐连忙向刘衍行了一礼,轻声道:“秦汐见过……伯父。”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刘衍看着秦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感激岛主收留之恩,也看出这少女与自己儿子关系匪浅,只是如今自身难保,前途未卜,许多话也只能压在心底。
“好,好孩子……”刘衍虚弱地应道。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这对历经磨难终于重逢的父子,也映照着他们未知而坎坷的前路。血脉的重连带来了巨大的慰藉,但也将更加沉重的责任与危机,摆在了他们的面前。王莽的追捕并未停止,自身的伤病亟待救治,而这片残碑渡口,也绝非久留之地。
黎明前的黑暗,依旧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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