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敌国勾结？”
李晚晴失声重复，声音因惊骇而微微拔高。她端着参汤的手僵在半空，温热的汤汁微微晃动，映照出她骤然失色的脸庞。
南宫陌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她原本以为只是皇室内部权力倾轧的认知。如果废帝南宫瑾真的与敌国有所勾结，那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为了铲除南宫陌这个心腹大患，不惜引狼入室，将羽国的边境安危、万千黎民百姓都置于了何地？！这已不仅仅是兄弟阋墙，这是叛国！
南宫陌靠在引枕上，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透明，但那双眼眸却锐利如鹰隼，里面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洞悉一切的寒光。
“只是怀疑，但并非空穴来风。”他声音低沉，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依旧条理清晰，“此次边境战事，敌军对我方兵力部署、粮草转运路线，乃至几处隐秘的屯兵之所，都异常了解。攻势之精准，时机之刁钻，绝非寻常。若非我临时改变了部分策略，又侥幸识破了几处陷阱，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李晚晴已经明白。恐怕就不是“战事已了”，而是全军覆没的结局！而南宫陌，很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想起南宫陌身上的旧毒，那让他备受折磨、甚至容颜受损的剧毒，难道也与此有关？
“你身上的毒……”她声音发颤。
“当年那场导致我‘毁容’的战役，敌方使用的毒烟，配方极为罕见，并非边境蛮族惯用之物。”南宫陌的眼神变得幽深，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片血色弥漫的战场，“我后来多方查证，其中几味主药，只产自西边‘月氏国’的皇室禁地。而月氏……正是此次边境犯境的主力之一。”
线索，似乎隐隐串联了起来。
一场多年前可能就与敌国勾结设下的毒计，一场如今意图将他彻底埋葬在边境的阴谋，以及京城这边，趁他不在发动的、旨在将他连根拔起的血腥政变！
环环相扣，步步杀机！
废帝南宫瑾，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为了除掉这个功高震主、让他日夜难安的弟弟，竟不惜与虎谋皮，布下这样一个跨越数年、涉及内外的绝杀之局！
李晚晴感到一阵后怕，身体微微发冷。如果南宫陌在边境稍有差池，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回……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她将温热的参汤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勉强喝了几口，苍白的唇色似乎恢复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她放下汤碗，用干净的帕子轻轻蘸去他额角的冷汗。
“蔡琨带走的东西……”她忽然想到那个逃脱的隐患，“会不会与这些有关？”
“很有可能。”南宫陌闭了闭眼，似乎在积蓄力量，“皇兄……南宫瑾生性多疑，绝不会将如此要命的事情完全假手于人，必定留有后手或证据，以防被反噬。蔡琨是他最忠心的鹰犬，带走的，极有可能是他与月氏往来的一些密信、信物，甚至是……新的合作条件。”
他的分析让李晚晴的心再次揪紧。如果这些东西被蔡琨带出去，交给月氏，或者被国内其他心怀叵测的势力得到，后果不堪设想！这不仅是南宫陌个人安危的问题，更关乎整个羽国未来的国运！
“必须找到他！”李晚晴语气坚定。
“已经在找了。”南宫陌睁开眼，看向窗外，那里，京城骚动的声音正在逐渐平息，但一种新的、无形的紧张感，正伴随着黑夜的深入而弥漫开来。“黑衣卫擅长追踪暗杀，京城虽大，但总有蛛丝马迹。只是……”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蔡琨此人，狡诈如狐，对京城暗道暗渠了如指掌。他若一心隐藏，或有人接应，想要短时间内将他挖出来，并非易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王爷，王妃，周管家求见。”是影的声音。
“进。”南宫陌应道。
周管家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处理完琐事后的沉稳。他先是关切地看了一眼南宫陌的脸色，见他虽疲惫但精神尚可，才松了口气，躬身禀报：
“王爷，王妃，府内伤亡已经初步清点完毕。侍卫阵亡四十七人，重伤十九人，轻伤者众。仆役……伤亡二十八人。阵亡者遗体已妥善安置，伤者都已得到救治。”他的声音带着沉痛，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
李晚晴闻言，眼眶再次湿润。这些都是为了守护王府，守护她而牺牲的忠勇之士。
南宫陌沉默了片刻，眼底掠过一丝深切的哀恸与杀意，但很快被他压下。“厚葬阵亡者，抚恤其家人，加倍。重伤者，不惜一切代价救治。”
“老奴明白。”周管家点头，继续道，“府内损毁也在统计，前院及二道仪门损毁最为严重，几乎……几乎需要重建。另外，宫里有几位大人递了牌子，想要求见王爷，都被老奴以王爷伤势沉重、需要静养为由暂且挡了回去。”
南宫陌微微颔首，对周管家的处理表示满意。此刻他确实不宜立刻露面，需要让外界，尤其是那些还在观望的朝臣，摸不清他的虚实和态度。
“还有一事，”周管家迟疑了一下，说道，“方才清理战场时，在一名叛军校尉身上，发现了这个。”
他上前一步，将一枚小小的、非金非木、颜色暗沉的令牌状物品，双手呈上。
那令牌不过婴儿手掌大小，造型古朴，上面雕刻着一种从未见过的、扭曲如同月牙缠绕荆棘的诡异花纹，入手冰凉沉重。
南宫陌接过令牌，只看了一眼，瞳孔便是猛地一缩！
李晚晴也凑近看去，她虽不认识这花纹，但见南宫陌神色骤变，心知此物定然非同小可。
“这是……”她轻声问。
南宫陌的手指摩挲着令牌上那冰冷的纹路，声音仿佛淬了寒冰：“月氏国，‘影月卫’的身份标识。‘影月卫’，直属于月氏国主，专司刺杀、谍报。”
月氏影月卫的令牌，出现在攻打冥王府的叛军校尉身上！
这几乎坐实了南宫陌之前的猜测——废帝南宫瑾，确实与敌国月氏有所勾结！甚至，月氏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京城的军队之中！
暖阁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此刻，这枚冰冷的令牌，就是铁证！
“看来，蔡琨带走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要。”南宫陌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他捏紧了那枚令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必须尽快找到他，在他将东西送出去，或者……被灭口之前！”
然而，他话音刚落，身体却猛地一晃，一阵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他下意识用手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肩头的绷带瞬间又渗出了殷红的血迹，脸色也变得灰败。
“陌！”李晚晴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扶住他，触手只觉得他身体滚烫！“你怎么了？是不是余毒……”
南宫陌勉强止住咳嗽，摆了摆手，想说什么，却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胸腔内气血翻涌，那被他强行压制的旧伤和奔波劳顿，连同可能被引动的余毒，在此刻终于一起爆发出来！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王爷！！”
“快！传府医！！”周管家骇然失色，急忙上前。
李晚晴紧紧抱住他下滑的身体，感受着他异常的体温和微弱的脉搏，心沉到了谷底。
刚刚归来的擎天巨柱，似乎……要倒了。
（第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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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念结尾： 铁证如山的令牌揭示了废帝通敌卖国的惊人真相，然而，就在这关键节点，重伤疲惫的南宫陌却因旧伤毒发突然倒下！内忧（南宫陌的重伤）外患（蔡琨携带机密在逃、敌国势力渗透）同时爆发，刚刚掌控局面的冥王府，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昏迷的南宫陌能否挺过这一关？群龙无首之下，李晚晴要如何应对这错综复杂、杀机四伏的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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