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截断裂的黑色羽毛,静静地躺在李晚晴的掌心,边缘沾染的暗褐色痕迹,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刺痛了她的眼睛。没有回信,只有这无声的、充满不祥预兆的断语。信鹰遇袭?边境大营已不在控制之中?还是……南宫陌他……?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几乎站立不稳,猛地扶住了窗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恐慌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比面对高德海,比送走安儿时,更加猛烈,更加绝望。这截断羽,切断的不仅仅是通信,似乎也切断了她与南宫陌之间那根最重要的精神纽带,切断了她苦苦支撑的全部希望。
“不会的……他不会有事……”她用力闭上眼睛,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南宫陌是战场上的冥王,是算无遗策的统帅,他绝不会轻易倒下!这断羽,或许只是通信渠道被敌方发现拦截,或许另有隐情……她不能自乱阵脚,绝不能!
深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将翻涌的血气和恐惧压回心底。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截断羽收入贴身的香囊之中,与南宫陌留下的那半块玉佩放在一起。现在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京城的危机并未解除,王府的安危系于她一身。
就在她努力平复心境之时,前院传来的喧嚣声陡然拔高,如同煮沸的开水,瞬间达到了顶峰!咒骂声、撞击声、甚至还有砖石砸在门板上的闷响,混杂着护卫们紧张的呼喝,清晰地传了过来。
“王妃!王妃!”一名护卫踉跄着跑来,额角带着血迹,急声道,“门外暴民开始冲击府门了!有人用了撞木!门闩……门闩怕是支撑不了太久!”
果然来了!皇帝见她不肯交出世子,便彻底撕破脸,要强行破府了!用这些被煽动的“暴民”打头阵,即便事后追查,也能推个干净!
李晚晴眼神一厉,所有杂念瞬间被抛开,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她快步走出书房,对候在门外的周福道:“周管家,按我之前吩咐的第二步准备!所有人,各就各位!”
“是!”周福此刻再无半分迟疑,立刻传令下去。
李晚晴没有退缩,反而径直向前院走去。她穿过回廊,踏上通往府门内侧的台阶。隔着那扇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呻吟的朱漆大门,外面疯狂的叫嚣和撞击声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门内的护卫们手持兵刃,组成人墙,脸色苍白,却无人后退,目光齐齐投向走上台阶的李晚晴。
她没有穿华丽的王妃服饰,依旧是一身素雅常服,但脊背挺得笔直,面容沉静如水中磐石。她扫视了一圈紧张不安的护卫和仆役,声音清越,穿透了门外的喧嚣:
“诸位!门外并非真正的暴民,不过是受人驱使、不明真相的可怜虫,以及混在其中、意图不轨的朝廷鹰犬!冥王府是陛下亲赐,王爷是为国征战的功臣!今日若被他们破门而入,践踏的不仅是冥王府的尊严,更是朝廷的法度,陛下的颜面!”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让骚动的人心稍稍安定。
“我们并非要出去与他们厮杀,那正中了幕后黑手的下怀!我们要做的,是守住这道门,守住冥王府的尊严,等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所有人听我号令!”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沉重的撞木再次狠狠撞击在门板上,门闩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显然已经到了极限。门外的欢呼声和叫骂声更加猖狂。
“倒油!”李晚晴毫不犹豫,厉声下令。
早已守在门内两侧高墙上的仆役,立刻将烧得滚烫的、黏稠的桐油,沿着特意加高加固的墙头,向着门外抬撞木和聚集最密集的区域倾泻而下!
“啊——!”
“烫死了!”
“是油!是热油!”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取代了叫骂,门外一片混乱,抬撞木的人群吃痛之下,纷纷松手躲避,那根粗壮的撞木“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高温的桐油不仅烫伤皮肤,更在地面和撞木上形成了滑腻的障碍。
“撒铁蒺藜!”李晚晴再次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遍布尖刺的铁蒺藜被护卫们从门缝下方和墙头预留的孔洞中奋力撒出,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大门前方的地面。那些试图再次上前抬起撞木,或者企图用身体撞门的暴徒,顿时被扎得脚底鲜血淋漓,惨叫连连,攻势为之一滞。
“弓箭手!”门外,一个明显是头目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吼道,“给我往墙头射!压制他们!”
果然有混在其中的官兵!几声弓弦响动,几只零星的箭矢歪歪斜斜地射上墙头,但冥王府的墙高且厚,仆役们早有准备,躲在垛口之后,并未受伤。
李晚晴冷静地观察着局势。她知道,油和铁蒺藜只能暂时阻敌,对方一旦反应过来,用盾牌护身,或者调来更多的弓箭手,甚至动用官府的制式攻城器械,王府依旧危在旦夕。必须打掉他们的气焰,瓦解他们的“民心”基础。
她走到内侧一处事先搭好的、相对安全的高台之上,这里可以让她的话音更清晰地传出去。周福立刻示意左右护卫举起厚重的盾牌,护在她身前左右。
李晚晴深吸一口气,运足了中气,那清冽而带着穿透力的声音,如同玉磬轻鸣,清晰地盖过了门外的嘈杂:
“门外的百姓们!你们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响起,让门外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
“冥王南宫陌,此刻正在北境边关,浴血奋战,抵御外敌,护佑的是我羽国山河,是尔等的身家性命!而你们,却受人蛊惑,围攻功臣府邸,践踏国家法度!此举与通敌卖国何异?!”
“蛊惑?”门外有人躲在人后叫嚣,“分明是冥王府嚣张跋扈,藏匿兵器,意图不轨!朝廷才会搜查!”
“藏匿兵器?”李晚晴冷笑,声音带着讥诮,“昨日京兆尹府尹张大人亲自带队,将冥王府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可曾搜出一件违禁之物?结果已然昭示,所谓藏匿兵器,纯属子虚乌有,是有人恶意构陷!你们如今冲击王府,是在替那构陷忠良的奸佞之辈做帮凶!”
这话掷地有声,昨日搜查无果的消息,其实早已在一定范围内传开,此刻被李晚晴当众点破,门外不少被煽动而来的百姓顿时露出了迟疑和思索的神色。
“休要听她妖言惑众!”那领头的声音急忙喊道,“就算没有兵器,冥王府苛待下人,欺压良善也是事实!前几日还有仆役被毒打赶出府门!”
“苛待下人?”李晚晴声音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指的是那收受外人钱财,企图在府中栽赃陷害、背主求荣的赵四吗?此等背信弃义之徒,按律当斩!本妃念其初犯,只将其杖责驱离,已是仁至义尽!莫非,你认为此等奸佞小人,不该受罚?还是说,指使他的人,就是你?!”
她的话语如同利箭,直指核心。那领头之人顿时语塞,周围百姓的议论声更大了起来。
李晚晴趁热打铁,声音放缓,却带着悲悯和力量:“乡邻们!我知你们其中多数人,不过是受了小人蒙蔽,或是为些许钱财所诱。但你们可曾想过,今日若真让你们攻破这王府,他日边关战事平息,冥王殿下凯旋,得知你们今日所为,该是何等心寒?朝廷律法,又岂会容你们肆意妄为?届时,你们今日所得区区钱财,可能抵得过日后的牢狱之灾,甚至杀身之祸?!”
这番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更暗含警告。许多被煽动来的百姓脸上露出了惧色,开始悄悄往后缩。
“不要听她胡说!攻破冥王府,朝廷自有赏赐!给我……”那领头之人见人心动摇,气急败坏,还想鼓动。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从街道两侧的屋顶上,以及暴民队伍的后方,突然传来数声凄厉的惨叫!
“啊!”
“有埋伏!”
“后面有人!”
只见数十名身手矫健、穿着杂乱却行动统一的汉子,如同神兵天降,手持木棍、铁尺等不会致命的武器,却招招狠辣精准,专门对着那些叫嚣最凶、试图重新组织攻势的“骨干分子”下手。他们配合默契,三人一组,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将暴民队伍的阵脚打乱!
为首一人,脸上刀疤狰狞,眼神凶悍,不是刘铮又是谁!他如同一尊煞神,手中一根熟铜棍舞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直接朝着那个还在试图指挥的领头之人扑去!
“是刘爷!”
“快跑啊!”
混在暴民中认识刘铮的地痞无赖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掉头就跑。原本就人心浮动的暴民队伍,在被内外夹击、尤其是后方被突袭的情况下,瞬间彻底崩溃,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门外的喧嚣和撞击声,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零星的惨叫和奔跑的脚步声。
门内的李晚晴,透过门缝看着这逆转的一幕,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一松,身体晃了晃,几乎脱力。她扶住旁边的栏杆,才勉强站稳。
周福脸上露出狂喜之色:“王妃!是刘铮!他们来了!”
“开门。”李晚晴深吸一口气,命令道。
沉重的门闩被取下,伤痕累累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门外,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砖石、丢弃的棍棒、踩烂的菜叶,以及斑斑点点的油污和血迹。铁蒺藜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刘铮带着他那几十号兄弟,如同标枪般立在门外,虽然穿着杂乱,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势。
“王妃,小人来迟,让您受惊了!”刘铮大步上前,抱拳行礼,身上还带着搏斗后的煞气。
“刘校尉及时来援,功莫大焉。”李晚晴走下台阶,目光真诚,“诸位壮士,今日之恩,冥王府铭记于心。”
刘铮带来的那群汉子纷纷抱拳,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位临危不乱、智守府门的王妃的敬佩。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李晚晴正欲吩咐周福清理门外,安抚刘铮等人,一阵急促而整齐马蹄声,如同闷雷般由远及近,迅速传来!
众人脸色一变,循声望去。
只见长街尽头,烟尘扬起,一队约有百人的骑兵,盔甲鲜明,刀弓齐备,打着京畿巡防营的旗帜,如同一道钢铁洪流,疾驰而来!为首一员将领,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和刘铮等人,最后定格在站在门口的李晚晴身上。
巡防营!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暴民被击溃、王府危机暂解的时候出现了!
那将领勒住战马,居高临下,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
“末将京畿巡防营都尉,赵天德!奉上命,巡缉京城,弹压不法!此处聚集械斗,扰乱治安,现所有人等,不得妄动!冥王妃,”他目光转向李晚晴,语气森然,“请您解释一下,府门外为何有此等殴斗痕迹?这些手持凶器、身份不明之人,又与王府是何关系?!”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死死锁定了刘铮和他带来的几十名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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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完)
悬念: 巡防营在此刻出现,目标直指刘铮等人!赵天德显然来者不善,是要坐实冥王府“勾结匪类、私蓄武力”的罪名!李晚晴要如何解释刘铮等人的身份和行为?能否在官军的刀剑下,保住这些刚刚浴血救援王府的义士?这场危机,从民乱瞬间升级为了与官方武装的正面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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