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长老的赞誉如同春风,稍稍驱散了测灵殿后紧绷的氛围,也为云薇赢得了一些专注于技艺的中立派的好感。然而,云薇深知,这点好感在云枭一系的虎视眈眈下,仍如履薄冰。提升自身实力,依旧是当务之急。
修为稳固非一日之功,但炼丹之术,或可成为她快速掌握的另一张底牌,既能自给自足,规避暗算,也能更快地融入云家,甚至积累资源和人脉。
这一日,天光初亮,云薇便在母亲苏璃的陪同下,来到了云家丹堂。
丹堂位于仙城东侧,占地极广,数十座风格各异、铭刻着防火降温阵法的丹房如同巨兽匍匐,空气中常年弥漫着各种灵植熔炼后的奇异药香,炽热与清凉的气息古怪地交织在一起。
听闻大小姐要来观摩学习,丹堂值守的弟子和执事们早已等候在外,神色间好奇多于恭敬。毕竟,测灵天赋归天赋,炼丹可是实打实的技术活,需要经年累月的经验和控火感悟,绝非一蹴而就。这位刚归族的大小姐,难道于此道也有涉猎?
负责接待的是丹堂一位姓刘的执事,筑基中期修为,三品丹师,面相看着还算和气,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审视。他是林长老的弟子,而林长老虽明面上支持家主,但其大弟子却与云枭一脉走得颇近,关系微妙。
“大小姐,主母。”刘执事上前行礼,“不知大小姐今日前来,是想观摩何种丹药的炼制?或是需要领取些药材?”
苏璃温和道:“刘执事客气了。薇儿对炼丹颇有兴趣,想来见识一番,若有基础丹方,也可尝试学习一下。”她话说得委婉,并未给云薇太大压力。
刘执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只是来“见识”的。他笑了笑:“既如此,大小姐不如随我去丙字七号丹房?今日正好有几名内门弟子在炼制最基础的‘辟谷丹’,手法虽稚嫩,但步骤清晰,适合观摩。若大小姐有兴趣,也可在旁侧的空余丹鼎尝试一下控火之感。”
辟谷丹,不入流,连一品丹药都算不上,是每个丹师学徒的起点。刘执事这般安排,看似周到,实则隐含轻视,将云薇与普通学徒等同视之。
苏璃眉头微蹙,刚想说什么,云薇却已淡然点头:“可。有劳刘执事。”
她神色平静,仿佛并未听出其中的意味。苏璃见状,也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一行人来到丙字七号丹房。丹房内颇为宽敞,地火口被阵法约束,喷吐着稳定的赤红色火焰。三名年轻弟子正全神贯注地守着自己的丹鼎,额角见汗,显然控火颇为吃力。见到刘执事和主母、大小姐进来,连忙想要行礼。
“不必多礼,专心炼丹。”刘执事摆手制止,然后对云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角落里一个闲置的、看起来有些旧的青铜丹鼎,“大小姐,这便是地火控制枢纽,通过灵识和细微的灵力输出调节火力大小。您可先感受一下地火特性,尝试控火。辟谷丹的丹方和所需药材,我稍后让人送来。”
说罢,他便站到一旁,看似随时准备指导,实则更像是在观望。那三名弟子也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嫡小姐,好奇她是否真的会炼丹。
云薇走到丹鼎前,伸出手掌,贴近地火口,闭目感受。炽热、暴躁、能量强弱起伏不定…这与她体内温顺可控的太阴之力截然不同。她尝试分出一缕细微的灵识,探入控制枢纽,同时输出微弱的灵力,试图约束并引导地火。
然而——
“轰!”
地火猛地一阵剧烈跳动,火舌窜起老高,差点舔舐到丹鼎顶部!若非丹鼎有基础防护阵法,恐怕立刻就要受损。
云薇眉头一蹙,立刻收敛灵识和灵力。
“大小姐小心!”刘执事嘴上提醒着,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讥诮。果然是个门外汉,连最基础的地火都控制不住。
那三名弟子也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苏璃的心提了起来。
云薇没有气馁。她再次沉下心神,回忆着青木长老闲聊时提过的地火特性,以及前世对于能量控制的精密理解。地火虽暴烈,但亦有规律可循,其能量波动并非完全无序。
她不再试图用强硬的灵识去压制,而是如同最高明的手术医生操控精密仪器般,将灵识细化到极致,如同无数细微的触手,轻柔地贴合在地火能量波动的脉络上,感受其起伏的节奏。输出的灵力也变得更加细腻,不再是粗暴的约束,而是尝试着一种“引导”和“顺应”。
地火的躁动明显平复了一些,虽然仍有小幅波动,但不再剧烈窜跳。
刘执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不过是初步稳定而已,离真正精准控火还差得远。
这时,弟子送来了辟谷丹的药材:几株普通的凝露草,两块饱腹薯。
辟谷丹炼制极其简单,只需将药材投入,以文火慢慢熬炼,去除杂质,凝聚成丹即可。难点在于火力必须持续稳定,不能有丝毫剧烈变化,否则极易炼废。
云薇将药材投入丹鼎,盖上鼎盖,再次沉心控火。
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灵识的细腻感知和灵力的微调输出,地火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丹鼎内开始传出轻微的“滋滋”声,药材正在缓慢融化。
时间一点点过去。
云薇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极高精度的灵识操控,对心神的消耗极大。她毕竟初入筑基,神魂虽因穿越和太阴之力比同阶强大,但持续精细操控仍感吃力。
然而,就在丹药即将成型的前一刻——
异变陡生!
地火脉络中,一股毫无征兆的、异常狂暴的能量流猛地从深处窜出!这股能量极其隐蔽且突然,完全超出了云薇目前灵识能感知的极限和反应速度!
“噗!”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丹鼎内原本平稳的能量平衡瞬间被打破!一声闷响,一股焦糊味猛地从鼎内冲出!
云薇闷哼一声,灵识受到轻微反震,脸色白了一分。
失败了。
丹鼎开启,里面只剩下一小撮焦黑的残渣。
“哎呀,可惜了。”刘执事走上前来,看着鼎内的残渣,语气带着几分惋惜,眼底却有一丝轻松和果然如此的神色,“大小姐初次尝试,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地火暴烈,时有异常波动,便是老手偶尔也会失手,不必挂怀。多多练习便好。”
那三名弟子也炼成了各自的辟谷丹,虽然品质普通,但总算成功。他们看向云薇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优越感。看来这位天才大小姐,也并非事事皆能。
苏璃连忙上前,心疼地替女儿擦去额角的汗:“薇儿,没事吧?不过是一炉辟谷丹而已,废了就废了,千万别累着自己。”
云薇看着鼎中那焦黑的残渣,鼻尖萦绕着焦糊味,沉默了片刻。
她抬起头,目光并未看向那三名弟子或面露“关切”的刘执事,而是投向了地火口深处,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气馁或沮丧,反而闪烁着一种锐利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分析光芒。
“刘执事,”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此地火脉,近期是否进行过维护?或是其上游主脉,是否有异常扰动?”
刘执事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下意识答道:“丙字区地火脉上月刚由阵法师巡检维护过,并无问题。上游主脉也一直平稳…大小姐何出此言?”
“并无问题?”云薇重复了一遍,语气微凝,“方才那股异常狂暴的能量流,来得突兀,去得迅疾,绝非地火正常波动。其性暴烈灼热,更带有一丝…金石燥气,倒像是有人在上游主脉附近,短暂催动了某种极强的火系法器或阵法,能量余波顺着支脉泄露所致。”
她根据那瞬间感知到的异常能量特性,结合前世对能量传导的理解,做出了精准的推断!
刘执事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有些闪烁,干笑道:“大小姐说笑了…地火脉复杂,偶尔有些异常也是常事,未必就是人为…”
“是吗?”云薇淡淡打断他,目光扫过他那略显不自然的神色,心中已明了七八分。
看来,这丹堂之内,魑魅魍魉也不少。方才那股异常能量,即便不是冲着她来的,也绝非偶然!
她不再多言,转身对苏璃道:“母亲,我们回去吧。”
“好,好,回去休息。”苏璃连忙点头。
看着云薇母女离开的背影,刘执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紧紧皱起,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不定。她…她竟然能感知到那么细微的能量异常?还能推断出源头?这怎么可能?!
…
回到听雪轩,云薇并未因首次炼丹失败而颓丧。
她屏退旁人,独自静坐,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丹鼎内能量失衡的那一刹那,回想着那股异常狂暴的能量流的每一个细节。
失败,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找不到失败的原因。
而对她而言,每一次失败,都是珍贵的数据样本,是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
地火控制不熟?那就练到熟!灵识精度不够?那就通过《凝神静心诀》和太阴之力的淬炼,不断提升!
至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黑手…
云薇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
喜欢玩火?
那就看看,谁玩得更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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