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莽莽群山,仿佛被天神用巨斧劈砍过,留下无数深峡险壑。落鹰涧,便是其中最狰狞的一道伤口。两侧崖壁陡峭如削,高耸入云,灰黑色的岩石裸露着,狰狞嶙峋,寸草不生,只偶尔有几株虬结的枯松顽强地从石缝中探出,更添几分荒凉肃杀。涧底是一条仅容两辆马车勉强并行的狭窄栈道,由粗大的圆木和山石垒就,紧贴着内凹的崖壁,下方是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幽暗深渊。山风如同被困的巨兽,在狭窄的通道中发出凄厉的尖啸,卷起尘土碎石,抽打在人和马的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墨鸦率领的清风镖局“天”字部精锐押运队,如同一条沉默而坚韧的铁流,正艰难地穿行在这条咽喉要道上。沉重的特制铁甲马车,轮毂碾压着崎岖不平的山石路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闷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弦上。二十余名镖师,人人身着内衬冰蚕银丝软甲、外罩特制避煞罩衣,背负着鲁小班新近改良的“破邪三棱透甲弩”,腰挎淬有破煞符文的精钢短刃。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高耸的崖顶和前方幽深莫测的谷口,身体紧绷如弓弦。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只有风声、车轮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在峡谷中回荡。
墨鸦走在队伍最前方,青铜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只露出一双寒潭般的眼睛。他肩胛处的旧伤在阴冷山风的侵蚀下隐隐作痛,但这丝毫不能动摇他的警觉。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崖壁上每一处可能藏匿伏兵的阴影,掠过栈道前方每一个可疑的转角。惊雷弓的警告、燕子李的情报、夫人的嘱托,如同烙印刻在他心头。落鹰涧,飞鸟难渡,正是设伏的绝佳死地。
“统领,前面就是‘一线天’,栈道最窄处,宽不过丈余,崖顶视野极佳,易守难攻。”副手王虎,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精悍汉子,压低声音提醒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他的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墨鸦微微颔首,没有任何言语。他抬起右手,快速做了几个简洁有力的手势——减速,警戒,弩手预备!整个队伍瞬间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速度悄然放缓,阵型无声变换。前方的镖师迅速取下强弩,张弦搭箭,淬着寒光的破邪弩矢,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地指向两侧崖壁上方可能藏匿的位置。后方的镖师则迅速举起了镶嵌着精钢内芯的厚重圆盾,组成了一道移动的铁壁,将装载赤阳石的核心马车严密地护在中间。
气氛,凝固到了冰点。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高耸崖壁挤压得只剩下窄窄一线的天空。
就在车队最前端的马头,堪堪触及“一线天”狭窄入口的阴影边缘时——
“咻咻咻——!”
刺耳欲聋、如同万千恶鬼同时尖啸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自两侧高耸入云的崖顶骤然爆发!无数道幽蓝色的流光,带着浓烈刺鼻的腥臭味和令人心悸的阴寒煞气,如同倾盆暴雨,瞬间覆盖了整个车队中段!目标精准而恶毒——直指那几辆装载着赤阳石的特制铁甲马车!
“敌袭!举盾!护镖!”墨鸦的厉啸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死寂的峡谷之中,声浪甚至短暂压过了凄厉的风声和密集的箭矢破空声!
训练有素的镖师们反应快到了极致!几乎在墨鸦声音响起的刹那,“铿铿铿!”一片沉闷的金铁交鸣声响起!精钢圆盾瞬间高举过头顶,盾牌与盾牌之间紧密咬合,瞬间在车队上方和两侧,组成了一片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移动堡垒!
叮叮当当!噗噗噗!
幽蓝色的毒弩箭大部分被精钢圆盾和特制罩衣弹飞、格挡,溅起一溜溜刺眼的火星。然而,箭雨太过密集,角度刁钻!仍有少数毒箭穿透了盾牌间的微小缝隙,或是刁钻地射中了马匹!
“唏律律——!”中箭的健马发出凄厉绝望的嘶鸣,剧痛和恐怖的蚀骨毒素瞬间摧毁了它们的生机,庞大的身躯轰然栽倒,连带着沉重的马车也猛地一歪,车轮深深陷入石缝,整个车队前进的势头被硬生生阻断!更有不幸的镖师被毒箭擦过手臂或肩头,特制的罩衣虽未被完全穿透,但那幽蓝的毒素仿佛拥有生命,竟能腐蚀布料,迅速渗入皮肤!伤口瞬间变得乌黑发紫,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烂,散发出恶臭!中镖的镖师强忍着钻心蚀骨的剧痛,只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滚落!
“是玄阴教的‘蚀骨阴煞箭’!小心!箭上有剧毒煞气!”王虎怒吼一声,手中厚背砍刀舞成一团光轮,“铛铛”两声劈飞两支角度刁钻的冷箭,刀锋与毒箭碰撞处,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冒起丝丝黑烟!
第一波淬毒箭雨带来的混乱和杀伤尚未平息,崖顶便传来一阵阵怪诞扭曲、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呼啸!数十道灰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附体的猿猴,顺着垂下的粗大绳索,以惊人的速度飞掠而下!他们身着紧身夜行衣,脸上覆盖着狰狞的青铜鬼面獠牙面具,只露出一双双毫无生气、闪烁着疯狂红光的眼睛。手中挥舞的淬毒弯刀,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道幽蓝的轨迹,带着刺骨的阴寒煞气,悍不畏死地扑向护住马车的镖师战阵!
“结阵!杀!”墨鸦的身影第一个动了!他没有选择原地固守,而是如同融入阴影的闪电,不退反进!鹰爪般的特制短兵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凄厉的黑色闪电,带起撕裂空气的尖啸!噗嗤!一名刚刚落地的鬼面杀手甚至没看清对手,咽喉已被冰冷的爪刃瞬间洞穿!滚烫的、带着浓烈腥臭的黑血喷溅而出!快!准!狠!一击毙命!
“杀!”精锐镖师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迅速结成三人一组的铁三角战阵,背靠背迎敌。破邪短刃闪烁着微弱的破煞符文光芒,与玄阴教杀手的淬毒弯刀狠狠碰撞在一起!
铛!铛!铛!
金铁交鸣声密集如骤雨!刀刃相碰的瞬间,竟发出诡异的“滋滋”声,如同滚油泼雪!玄阴教杀手刀上附带的阴寒煞气,竟被破邪短刃上的符文之力隐隐克制、灼烧!然而,这些鬼面杀手仿佛不知疼痛,不惧死亡!他们的招式诡异阴毒,带着强烈的精神侵蚀,悍不畏死,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眼中只有疯狂的杀意和摧毁赤阳石马车的目标!
惨烈的白刃战瞬间爆发!狭窄的栈道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尸体坠入深渊的闷响……交织成一曲血腥残酷的死亡乐章!不断有镖师倒下,或被弯刀开膛破肚,或被阴煞掌力震碎内脏,或被毒箭射中要害。鲜红的、乌黑的血浆染红了灰褐色的山石,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毒物的腥臭,弥漫在整个落鹰涧。
墨鸦如同黑色的死神,在鬼面杀手中穿梭。他的鹰爪短兵每一次挥出,都精准地带走一条性命。然而,敌人实在太多,攻势如潮!更要命的是,他肩胛的旧伤在剧烈的厮杀中被一次次牵动,每一次发力都传来钻心的剧痛,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凝滞!
噗嗤!
一柄淬毒的弯刀刁钻地突破了他的防御,在他左臂外侧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伤口处瞬间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和一股冰寒刺骨的阴煞之气,疯狂地向体内钻去!
“统领!”王虎目眦欲裂,挥刀逼退两个敌人,想要冲过来救援。
“别管我!护住镖车!”墨鸦低吼一声,强提一口真气,强行压制住左臂的麻痹感和体内乱窜的阴煞寒气,鹰爪短兵再次挥出,将一个扑向马车的杀手逼退。他眼中血丝密布,青铜面具下的脸庞因剧痛和强行运功而微微扭曲。车队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在玄阴教疯狂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伤亡惨重,却始终死死护着核心的赤阳石马车,寸步不让!
就在这胶着惨烈、每一刻都有人倒下的僵局中——
峡谷深处,那被浓重阴影笼罩的拐角处,传来一声低沉沙哑、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的怪笑!
“桀桀桀桀……清风镖局,不过如此!一群土鸡瓦狗,也敢挡我圣教之路?交出赤阳石,本座留尔等全尸!”
伴随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一股浓郁得如同墨汁、冰冷得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阴煞之气,如同无形的潮水,猛地从峡谷深处汹涌而出!这股气息所过之处,栈道边缘湿漉漉的岩石表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起一层薄薄的黑霜!空气的温度骤降,连呼啸的山风似乎都被这股阴寒所冻结!
一个高大、枯瘦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他笼罩在一件宽大得几乎拖地的黑袍之中,脸上覆盖着一副更加狰狞、刻画着痛苦哀嚎鬼脸的青铜鬼王面具。他的步伐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岩石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呻吟!正是玄阴教主!
他手中并无兵器,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枯瘦得如同鸡爪、覆盖着一层细密漆黑鳞片的手掌。五指箕张,掌心之中,一团拳头大小、不断扭曲蠕动、散发着无尽怨毒、冰寒与毁灭气息的漆黑煞气球,正在急速凝聚成型!那球体表面翻滚着无数细小的痛苦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恐怖的气息远超所有鬼面杀手,甚至让整个峡谷的空气都为之凝固!那是一种纯粹的、极致的阴寒与死亡之力,仿佛要将世间一切光明和生机都彻底吞噬!
“不好!是玄阴教主!快退!散开!”墨鸦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清晰地感受到那团黑色煞气球中蕴含的、足以将整个车队连同栈道一起轰入深渊的毁灭力量!一股从未有过的、直面死亡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毫不犹豫,将残存的、甚至透支生命潜力的所有功力,疯狂灌注于右手的鹰爪短兵!短兵瞬间发出低沉的嗡鸣,乌光暴涨!
“吼!”墨鸦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身形化作一道决绝的黑色流光,竟是不顾一切地抢先攻向那黑袍人的咽喉!试图打断其施法,为身后的弟兄争取一线生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蝼蚁撼树!不自量力!”玄阴教主沙哑的声音充满了不屑与残忍。他甚至没有正眼看墨鸦这搏命一击,只是屈指,对着墨鸦冲来的方向,轻轻一弹!
咻!
一道凝练如实质、漆黑如墨、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极限的煞气指风,后发先至!它无声无息,却带着洞穿金铁、冻结灵魂的绝对阴毒力量,瞬间射向墨鸦的眉心!空间仿佛都被这道指风撕裂!
墨鸦亡魂大冒!生死关头,他拼尽毕生所学,将身体扭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噗嗤!
煞气指风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特制的避煞罩衣和内衬的冰蚕银丝软甲,如同脆弱的宣纸般被轻易撕裂!肩胛骨瞬间被洞穿!一个碗口大小、边缘血肉瞬间坏死发黑、深可见骨的血洞赫然出现!恐怖的阴寒煞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顺着伤口钻入他的经脉、骨髓、甚至侵蚀向他的心脏和识海!
“呃啊——!”墨鸦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破麻袋,以比冲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坚硬冰冷的山壁上!轰!碎石飞溅!他口中鲜血狂喷,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如同破败的玩偶般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玄阴教主看都不看重伤濒死的墨鸦,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虫子。他掌中那团恐怖的黑球已然凝聚到极限,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毁灭波动。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缓缓抬起手,那团翻滚着无数痛苦面孔的黑色煞气球,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缓缓推向被残余镖师们死死护在中间、已经无法移动的赤阳石铁甲马车!
“毁灭吧!”沙哑的声音宣告着最终的审判。
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渊,瞬间吞噬了所有幸存的镖师!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的抵抗,他们的牺牲,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王虎目眦欲裂,看着那缓缓逼近的死亡黑球,看着生死不知的统领,发出绝望的怒吼,却连抬起手臂的力量都在那恐怖的威压下被剥夺!
黑色的毁灭之球,离马车越来越近,十丈…五丈…三丈…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如同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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