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段逸指尖捏着那张小小的纸条,如同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夺舍”二字,触目惊心!慕容霜的警告虽简短,却彻底颠覆了慕容云那看似“各取所需”的交易表象。
“怎么回事?”萧寒察觉到段逸气息的剧烈波动,低声问道。沈清弦和墨尘也立刻围拢过来。
段逸将纸条递给三人传阅,声音压得极低:“是慕容霜的字迹。”
萧寒眼中寒光一闪,陌刀似乎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沈清弦倒吸一口凉气,纤手下意识握紧了药囊。墨尘眉头紧锁,迅速分析:“夺舍…若真如此,慕容云索要的并非实物,而是段逸你这具身负纯净苍龙命格的躯体!他之前所有铺垫,包括关于你父亲的秘密,都可能是为了降低你的戒心,引你主动踏入陷阱!”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沈清弦急道。
段逸却缓缓摇头,目光扫过石室外隐约晃动的人影:“走不了。这里是血帆盟核心,慕容云既然敢让我们知道部分秘密,必有防备。强行突围,胜算渺茫。”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且,龙皇沉眠之地,我必须去。不仅是为了云焕和信物,更为了查明父亲当年的真相。慕容云有所图谋,我们亦然。关键在于,如何将计就计,反客为主!”
他看向墨尘:“墨先生,反制手段…”
墨尘点头:“给我两个时辰,我可利用他们提供的材料,暗中改造几件机关护符,关键时刻或能干扰神魂类术法,但能否对抗蓄谋已久的夺舍,未有把握。”
“足够了。”段逸眼神锐利,“我们将计就计,进入那所谓的‘龙皇沉眠之地’。慕容云若不动手则罢,若他真敢行夺舍之事…”他没有说下去,但周身隐隐散发的决绝之意,让众人明白,那必将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翌日清晨,慕容云准时出现,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考虑得如何了,段楼主?”
段逸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异样:“我们可以合作。但有几个条件:第一,开启祖地后,我们要先确认云焕安全并得到‘至情之血’的承诺;第二,关于我父亲的一切线索,你必须共享;第三,进入祖地,我们的人必须同行。”
慕容云挑眉,爽快答应:“成交!我慕容云虽为海盗,却也讲信用。”他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段逸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那么,出发吧。带你们去见识一下,龙皇沉眠之地的第一道屏障——镜花水月海。”
在慕容云舰队的引领下,船队航行至葬骨海域一片极为特殊的区域。这里的海水不再是墨黑,而是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不断变幻的七彩光泽,海面平滑如镜,清晰地倒映着天空铅灰色的流云,却诡异地映照不出任何船只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异香,吸入肺中,竟让人产生轻微的眩晕感和幻觉。
“就是这里了。”慕容云指着前方那片瑰丽而死寂的海域,“‘镜花水月’,并非幻阵,而是一片天然形成的、能映射心象的奇异空间。它会挖掘并放大闯入者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欲望与执念,形成独属于每个人的‘心魔幻境’。无法堪破者,将永远沉沦其中,血肉魂魄化为这片海域的养料。”
他看向段逸,意味深长:“尤其是身负大气运、大因果者,所受考验将尤为酷烈。苍龙命格…嘿嘿,自求多福吧。要抵达龙皇沉眠之地的入口,必须穿越这片海。我会在外围接应,等你们好消息。”说罢,他竟真的命令舰队后撤,留下段逸等人的船只孤零零地停在幻海边缘。
显然,这第一道关卡,他打算让段逸等人独自面对,既是一种考验,也可能包藏祸心。
没有退路。段逸深吸一口气,操控着“破浪号”,毅然驶入了那片流光溢彩的镜海。
船只进入的刹那,周围的景象瞬间扭曲、模糊!七彩光华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甜腻的异香浓烈了数倍。段逸只觉头脑一昏,眼前景象骤变!
段逸的幻境:
他发现自己并非在船上,而是站在一座巍峨的宫殿之中,身穿龙袍,头顶冠冕,下方文武百官跪伏,山呼万岁。然而,龙椅之旁,沈清弦却穿着一身染血的素衣,眼神空洞,脖颈上一道清晰的勒痕!萧寒手持陌刀,站在殿外,背对着他,脚下伏尸遍地,其中竟有墨尘、戈啸的身影!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不断低语:“看啊,这就是帝王的代价!孤家寡人,挚爱殒命,兄弟成仇!这就是你追求的复国吗?放弃吧,归墟可让你重来…”
沈清弦的幻境:
她回到了药王谷,谷中一片祥和,师父正在教导弟子辨认药材。然而,当她欣喜地跑过去时,师父和所有弟子的脸突然变得模糊,然后化作赵构、慕容云等仇敌的面孔,狞笑着朝她扑来!她拼命施展医术,银针却穿透虚影,药囊中的药材纷纷化作毒虫。一个声音萦绕:“你救不了任何人!你的医术在绝对的权力和阴谋面前,不堪一击!你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段逸即将被夺舍,你却无能为力!”
萧寒的幻境:
他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修罗战场,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骸,天空是血红色的。他挥舞陌刀,不知疲倦地砍杀着源源不断的敌人,那些敌人穿着宋军、契丹、海盗等各式服装,面孔却都是他熟悉的人——段逸、沈清弦、甚至是他失散多年的兄长萧远!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咆哮:“杀!杀光所有可能背叛你的人!唯有杀戮,才能守护!信任是这世上最可笑的东西!你忘了你兄长是如何‘背叛’家族的吗?”
墨尘的幻境:
他站在听雨楼最高的机关阁楼上,脚下是整个中原版图。然而,版图之上,烽烟四起,无数巨大的、超越他理解的战争机关兽在肆意破坏,他所珍视的机关造物在那些巨兽面前如同玩具般被摧毁。一个冰冷的声音质问:“你的机关术,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何等渺小!你追求的‘守护’只是自欺欺人!看吧,世界终将被更强大的力量践踏,你的努力,毫无意义!”
星漪的幻境:
她回到了百年前与云焕初遇的海滩,月光依旧皎洁,云焕温柔地对她笑着,许诺很快就会回来。然而,下一秒,云焕的脸变成了慕容云,狞笑着将她拖入深海囚笼,而真正的云焕则在远处一点点化为白骨,朝她伸出无助的手。歌声在她心中变成哀嚎:“你的等待毫无价值!你的爱情是诅咒!他因你而受苦百年!你才是罪魁祸首!”
每个人都被拖入了自己内心最恐惧、最脆弱、最不甘的梦魇之中,在幻境里挣扎、沉沦。外在表现则是,船上所有人都僵立原地,眼神空洞,表情或痛苦、或狰狞、或绝望,气息紊乱,甚至有修为稍弱的水手开始七窍流血,生命力正在被幻境抽取!
就在众人即将被心魔彻底吞噬之际,段逸识海中,那枚龙纹玉佩再次爆发出灼热的光芒,一股清凉纯正的龙气直冲灵台!
“都是幻象!给我破!”段逸猛地一声怒吼,眼中金光爆射,周身苍龙虚影盘旋,强行撕裂了那帝袍加身、挚友惨死的虚假景象!幻境如同玻璃般破碎。
他清醒的瞬间,立刻察觉到船上其他人的危急状态。
“清弦!萧寒!墨尘先生!星漪公主!守住本心,那是幻境!”段逸运起内力,声如洪钟,蕴含着苍龙之气的威压,试图唤醒同伴。
同时,他注意到星漪的状态最为危急,她人鱼形态若隐若现,歌声变成了凄厉的尖叫,生命力流逝极快。段逸毫不犹豫,一掌按在星漪后心,精纯的龙气渡入,助她稳定心神,对抗那百年情伤所化的心魔。
得到段逸的帮助,星漪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她咬破舌尖,剧痛让她彻底摆脱了幻境,虚脱地瘫倒在地。
另一边,沈清弦腰间一枚药王谷传承玉佩发出温润光芒,护住了她最后一丝灵台清明,听到段逸的呼喊,她猛地惊醒,银针反刺自己穴位,强行镇定下来。
萧寒则是凭借其坚不可摧的武道意志,硬生生以刀意斩碎了幻境中所有“敌人”,虽脸色苍白,嘴角溢血,但眼神已恢复冰冷锐利。
墨尘依靠机关心算,推演出幻境的不合理之处,堪破虚妄,冷汗涔涔地回过神来。
众人相继脱困,皆有种死里逃生之感,看向那片依旧瑰丽却致命的海域,心有余悸。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沈清弦迅速给状态最差的几人分发丹药。
然而,当他们环顾四周,却发现“破浪号”不知何时,已经自动航行到了镜海的核心区域。前方,海面不再平静,一个巨大的、由光影和水流构成的旋涡缓缓旋转,旋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座古老沧桑的石门轮廓,门上雕刻着真龙图案,与段逸玉佩上的纹路极为相似!
龙皇沉眠之地的入口,出现了!
但就在众人精神一振,准备靠近之时,异变再生!
那光影漩涡之中,突然伸出无数只由七彩光芒凝聚而成的、扭曲的手臂,猛地缠绕住“破浪号”的船体,将船只死死拉住,并向漩涡深处拖去!同时,一个混合了无数人声音的、充满诱惑与恶意的低语在每个人心底响起:
“进来吧…进来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真相…力量…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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