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暂时脱离了追兵的视野。沈清弦靠在树干上，裹紧萧寒披在她身上的外袍，依旧冷得微微发抖。内力尽失后，她对寒冷的抵御能力大不如前。萧寒默默运起一丝温和的“先天造化真气”，掌心贴在她后心，一股暖流缓缓渡入，驱散了她部分寒意。
段逸清理着折扇上的血迹，望着江州方向，沉声道：“慕容霜此番算计，可谓一石二鸟。既逼我们离开中原，又在我大理国内埋下钉子。前往大理之路，恐怕不会太平。”
萧寒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她定然料到我们会南下，沿途必有拦截。需改变路线，不能走官道。”他看向段逸，“段兄，可有隐秘路径？”
段逸略一思索：“有一条古道，可绕行黔州，穿苗疆边境入大理。虽然艰险，但可避开大部分官军和慕容家的眼线。只是……苗疆之地，多瘴疠蛊毒，且部族排外……”
“就走这条路。”萧寒毫不犹豫，“瘴疠毒虫，清弦可应对。”他对沈清弦的医术有着绝对的信心，即便她此刻内力全无。
沈清弦感受到萧寒话语中的信任，心中微暖，强打精神点头：“我会准备好应对的药物。”
计议已定，三人稍作休整，便由段逸引路，钻入更深的山林，踏上了南下的隐秘古道。
古道崎岖，人迹罕至。果然如段逸所料，沿途并未遇到大队追兵，只有零星几波看似山匪的骚扰，都被萧寒轻易打发，显然并非慕容霜的主力。
然而，自然的凶险远超人为。崇山峻岭，毒虫猛兽层出不穷。沈清弦虽然内力尽失，但医术毒理知识仍在，她辨识草药，配制驱虫避瘴的药物，三人方能安然前行。萧寒对她呵护备至，几乎是寸步不离，所有重物一力承担，夜间守夜也总是承担最辛苦的后半夜。他话语依旧不多，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无声的关切。
段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叹。经过近十日的跋涉，三人终于接近了苗疆与大理的边境。只要翻过前面最后一道山岭，便是大理地界。
希望就在眼前，然而，一股莫名的不安却在萧寒心中萦绕。慕容霜……会这么轻易放他们进入大理吗？
就在他们准备翻越山岭的前夜，宿营的山谷中，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那是三名身着色彩斑斓苗服的女子，为首一人约莫三十许年纪，容貌姣好，眼神却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冷漠与审视。她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营地外围，仿佛融入了夜色。
“外来者，此地乃我‘黑苗族’圣地范围，速速离去！”为首的女子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手中把玩着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
段逸上前，依着江湖礼节拱手道：“这位姐姐请了，我等乃过路之人，无意冒犯贵族圣地，只因有急事需赶往大理，借道于此，明日便离开，还望行个方便。”
那苗女目光在段逸和萧寒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一直安静坐在火堆旁的沈清弦身上，尤其是在她那双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睛和那几缕白发上停留了片刻。
“她，怎么了？”苗女忽然指向沈清弦，语气有些奇异。
萧寒眉头微皱，上前一步，将沈清弦挡在身后，沉声道：“内子身体不适，与诸位无关。我们明日一早便离开，绝不打扰。”
“内子？”那苗女挑了挑眉，似乎对萧寒的戒备不以为意，反而对沈清弦更感兴趣了，“气息羸弱，本源亏损，魂光却异常纯粹……有趣。我族巫医或许有法子……”
她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山谷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脚步声、弓弦拉动声密集响起！只见大批身着慕容家服饰的武者以及部分宋军官兵，竟如同鬼魅般出现，将整个山谷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正是慕容霜！她身边还跟着两名气息渊深、身着官服的老者，显然是朝廷派来的高手！
“黑苗的姐妹，多谢你们帮我们找到这几只老鼠。”慕容霜笑靥如花，对着那三名苗女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那名为首的苗女脸色一沉，显然对慕容霜利用她们以及那倨傲的态度极为不满，冷冷道：“慕容小姐，我们的交易，只限于提供他们的踪迹，可没说帮你们动手。”
“放心，不敢劳烦诸位。”慕容霜轻笑，目光转向萧寒三人，尤其是在沈清弦身上定格，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狠厉，“这次，看你们还能往哪里逃！萧寒，你若束手就擒，交出沈清弦，或可留你一条活路！”
“做梦！”萧寒断然拒绝，将沈清弦牢牢护在身后，新生真气已然全力运转，周身气势勃发，竟让围拢过来的敌人脚步为之一滞。段逸也握紧了折扇，神色凝重。
那三名苗女互相对视一眼，悄然向后退了几步，表明了中立的态度，显然不愿卷入这场纷争。
慕容霜眼神一寒：“冥顽不灵！杀！格杀勿论！”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沈清弦，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陶埙——这是她母亲阿萝留下的遗物之一，她一直贴身收藏。她将陶埙凑到唇边，运起残存的一点气息，吹响了一个不成调却异常古老、苍凉的音符。
“呜——”
埙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慕容霜等人不明所以，只当她是临死前的哀鸣，攻势不减反增！
然而，那三名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苗女，在听到这埙声的瞬间，脸色骤变！尤其是为首那名苗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敬畏！
她猛地抬手，用苗语厉声高喊了一句什么！
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慕容家武者和官兵，惊愕地发现，四周黑暗的丛林之中，不知何时冒出了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密密麻麻的毒蛇、毒虫，如同潮水般涌出，更有数十名身手矫健、脸上涂着油彩的黑苗族战士，手持淬毒的吹箭和弯刀，无声地将慕容霜等人反包围了起来！
形势瞬间逆转！
慕容霜又惊又怒，看向那名为首的苗女：“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与我慕容家和大宋为敌吗？”
那苗女不再看她，而是快步走到沈清弦面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竟单膝跪地，右手抚胸，以一种极其恭敬的语气说道：
“尊贵的‘圣巫女’传承者，黑苗族阿兰朵，率族人听候您的差遣！您的埙声，唤醒了我族古老的盟约——守护身怀‘月神泪’（指芙蓉玉坠？或其血脉？）之人，万死不辞！”
（第二十章 完 | 第二卷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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