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在掀桌子之前，必须先把所有玩家的底牌，都看清楚。
皇陵守卫森严，远非煞王府可比。
这里不仅有三千御林军常年驻扎，更有无数不为人知的机关陷阱和隐藏的高手。
可以说是整个大周，除了皇宫之外，最难闯的地方。
但对云曦和鬼影来说，再森严的守卫，也总有漏洞。
几人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数道明哨暗哨，如履平地般，潜入了皇陵的外围。
“主母，秦王被圈禁在最深处的‘永安宫’，那里是禁地中的禁地，守卫最是严密，我们……”鬼一指着远处一座被高墙和哨塔环绕的独立宫殿，神情凝重。
“我们不去找他。”云曦摇了摇头，“我们找另一个人。”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小小的图纸，上面，是她根据记忆，画出的秦伯的样貌。
“找到他住的地方。”
鬼一接过图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擒贼先擒王。
找不到王，那就先从王身边最重要的人下手。
秦伯身为守墓人，又是秦王唯一的仆人，他在皇陵，必然有自己的居所。
鬼影的情报能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不到半个时辰，鬼一就带着云曦，来到了一处位于皇陵西北角的，毫不起眼的小院前。
小院很破旧，院门只是虚掩着。
里面，一间茅屋，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就是这里。”鬼一做了个手势，几名鬼影，瞬间散开，将小院的所有退路，全部封死。
云曦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简单，只有一口水井，和一小片菜地。
一个苍老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坐在茅屋的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竹杖，正在慢悠悠地，打磨着什么。
正是秦伯。
他仿佛没有察觉到云曦的到来，依旧专注地，做着手里的事。
“秦伯。”云曦开口，打破了寂静。
老者打磨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那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云姑娘，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他竟然，一点也不惊讶。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
云曦的心，微微一沉。
这个老头，比她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我来，是想问几件事。”云曦开门见山。
“呵呵。”秦伯笑了笑，终于转过身来。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想问曹安的事？还是想问，我家主子的事？”
他竟然，连她的来意，都猜得一清二楚！
云曦的心中，警铃大作。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着寸缕的人，站在了对方面前，所有的心思，都被看了个通透。
这种感觉，很不好。
“都有。”云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他对视。
“曹安，在你们手上，到底有什么用？”
“秦王夜景秦，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们和黑莲教，又是什么关系？”
面对云曦一连串的质问，秦伯只是笑了笑，从门槛上，站了起来。
“云姑娘，你问的这些问题，老朽，一个也回答不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我家主子，倒是很想见你一面。”
“他说，在你身上，他仿佛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故人？
是指她的母亲，长公主殿下吗？
云曦的心中，一动。
“他在哪？”
“请随我来。”
秦伯拄着竹杖，转身，向院子里的那口水井走去。
鬼一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云曦身边，对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这口井，有古怪。
云曦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倒要看看，这个秦王，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只见秦伯走到井边，将手中的竹杖，探入井口，在井壁上，按照一个奇特的顺序，敲击了几下。
“咔嚓……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机括声，从地底传来。
那口看似普通的古井，井壁竟然从中间裂开，向两边滑去，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漆漆的台阶！
一条密道！
谁能想到，在这皇陵之中，秦王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藏着这样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
“云姑娘，请吧。”秦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家主子，就在下面等你。”
云曦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又看了一眼旁边神情凝重的鬼一。
她知道，这下面，很可能就是龙潭虎穴。
但她，别无选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们在外面等我。”她对鬼一吩咐道。
“主母，不可！”鬼一急了，“下面情况不明，太危险了！”
“放心。”云曦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一个时辰后，我还没出来，你们就立刻撤退，回王府，告诉夜玄凌，让他……执行第二套方案。”
说罢，她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顺着那湿滑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秦伯看着她的背影，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随后，也跟着走了下去。
随着他们的身影消失，那口古井，又缓缓地合上了。
整个小院，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留下鬼一和几名鬼影，守在外面，心急如焚。
地道很深，也很长。
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夜明珠，将通道照得并不昏暗。
云曦一边走，一边暗中观察着四周。
通道是用坚硬的青石板铺就，墙壁上，刻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古老符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泥土和草药的气息。
这里，不像是临时的避难所，反而像是一个，已经存在了很久的，庞大的地下工事。
秦王夜景秦，他到底在暗中，准备了多少东西？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云曦面前。
溶洞的规模，丝毫不亚于之前在太庙之下看到的那个“归墟之眼”。
但这里，没有丝毫的邪恶气息，反而，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溶洞的顶上，镶嵌着无数的夜明珠，如同星辰，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下面，是一片巨大的药圃，种植着各种各-样的，外界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
一条地下暗河，从溶洞中穿行而过，潺潺的流水声，不绝于耳。
而在溶洞的最中心，搭建着一座精致的竹楼。
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袍，面容温润如玉，气质儒雅的男子，正坐在竹楼前的石桌旁，悠然地，煮着一壶茶。
他的面容，与当今皇帝夜景天，有三分相似，但眉宇间，却少了那份帝王的猜忌和狠戾，多了几分书卷气和……看透世事的沧桑。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圈禁了二十年的人。
想必，他就是秦王，夜景秦。
“云姑娘，来了。”
看到云曦，夜景秦放下了手中的茶壶，站起身，对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如沐春风，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云曦没有动，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秦王殿下，费这么大功夫请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请我喝杯茶吧？”
“呵呵。”夜景秦笑了笑，也不在意她的戒备。
“茶，自然是要喝的。”
“不过在喝茶之前，我想，先把一个人，还给你。”
他说着，拍了拍手。
一旁的秦伯，转身走进了竹楼。
很快，他便拎着一个浑身瘫软，如同烂泥一般的人，走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正是那个失踪已久的前东宫大太监，曹安！
此刻的曹安，双目紧闭，人事不省，但呼吸还算平稳，显然，只是昏了过去。
“曹安！”云曦的瞳孔，微微一收。
她没想到，秦王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就把这个重要的人证，交还给她。
他到底，想做什么？
“云姑娘不必怀疑。”夜景秦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缓缓说道，“这个人，对本王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他脑子里，所有关于黑莲教的秘密，本王，都已经知道了。”
“包括，二十年前，那件所谓的‘长公主谋逆案’的……所有真相。”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慢，很轻。
但落在云曦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你……你说什么？”
“我说，”夜景秦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他看着云曦，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母亲，长公主夜月华，当年，是怎么死的。”
“害死她的，不止有黑莲教，不止有云啸天和宋氏。”
“还有一个人……”
夜景秦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和悲凉。
“那个人，就是先帝。”
云曦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个消息，比她之前听到的任何秘密，都要让她感到震惊！
她的母亲，竟然是死在自己的父亲手里？
这怎么可能？
“我不信！”云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疼爱？”夜景秦闻言，发出一声悲凉的嗤笑。
“云姑娘，你以为，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所谓的父女之情，又算得了什么？”
他缓缓地，将那段被尘封了二十年的，血淋淋的真相，揭开在了云曦面前。
“二十年前，黑莲教死灰复燃，他们的第一代教主，神魂即将消散。为了延续生命，他必须找到‘凤凰之骨’和‘皇室龙气’，举行‘升仙’仪式。”
“而当时，拥有‘凤凰之骨’的，正是你的母亲，长公主夜月华。拥有最纯正龙气的，则是……我。”
“黑莲教当时，与还是皇子的夜景天，达成了协议。黑莲教助他登上皇位，而他，则要帮黑莲教，得到我和你母亲。”
“然而，你父皇虽然年迈，却并不糊涂。他察觉到了夜景天的野心和黑莲教的阴谋。但他并没有阻止。”
“因为，他也对那个所谓的‘升仙门’，动了心。”
“他想……长生不死！”
夜景秦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于是，这场阴谋，开始了。”
“父皇假意重病，将我派去祭天，实际上，是把我，送到了黑莲教的祭坛上。”
“而夜景天，则利用云啸天，逼迫你的母亲，交出星辰图，和她自己。”
“他们一个想要龙气，一个想要凤凰之骨，还有一个，想坐收渔翁之利，得到永生。”
“只可惜，他们都算错了一件事。”
“他们低估了你母亲的刚烈，也低估了……她对我的感情。”
说到这里，夜景秦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和痛苦。
“你母亲，为了救我，也为了不让‘凤凰之骨’落入他们手中，毅然决然地，引爆了自己体内的凤凰之力，摧毁了祭坛，重创了黑莲教主的神魂。”
“而她自己，也因此……香消玉殒。”
“你父皇和夜景天，眼看计划失败，为了掩盖真相，便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你母亲的头上，给她安了一个‘勾结邪教，意图谋逆’的罪名。”
“而我，因为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便被他们，以‘疯癫’为由，圈禁在了这皇陵之中，一关，就是二十年。”
“云啸天，因为‘揭发’有功，平步青云，坐上了丞相之位。”
“夜景天，也如愿以偿地，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皇位。”
“所有的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只有你母亲，落得一个因病惨死的下场。”
夜景秦说完，整个溶洞，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云曦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
原来，这才是真相……
这才是她母亲之死的，全部真相！
不是简单的勾结，不是单纯的逼迫。
而是一场，源自最高层，最肮脏，最血腥的……皇权交易！
她的外公，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和至高无上的权力，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上了绝路！
何其荒唐！
何其可悲！
“啊——！”
云曦仰天，发出一声悲愤至极的嘶吼！
一股强大的，炙热的凤炎真气，从她体内，轰然爆发！
整个地下溶洞的温度，都在瞬间，急剧升高！
那股力量，引动了她体内的凤凰之骨，一尊巨大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凤凰虚影，在她的身后，缓缓浮现，引颈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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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凤鸣，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愤怒，响彻了整个地下溶洞！
强大的凤炎之力，如同失控的潮水，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秦王夜景秦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身旁的秦伯，更是瞳孔骤缩，身形一晃，瞬间挡在了秦王面前，手中的竹杖，在地上，重重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厚重如山的气墙，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堪堪挡住了那狂暴的凤炎冲击。
但即便是他，也被这股力量，震得后退了半步！
秦伯的眼中，充满了骇然！
这个云曦，体内竟然蕴含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股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武学的范畴，带着一股……源自血脉的，高贵而神圣的威压！
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之骨”吗？
“月华……”
秦王夜景秦，却没有理会那狂暴的力量，他只是痴痴地，看着云曦身后那巨大的凤凰虚影，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思念和痛苦。
“连生气的样子，都和她，一模一样……”他低声呢喃着。
云曦没有理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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