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九原城,队伍沿着黄河北岸的狭长通道继续西行。路途愈发荒凉,人烟稀少,沿途所经的宜梁、成宜等城邑,规模皆不及九原,城垣多有残破,守军亦是神情紧张,显然都感受到了来自北方越来越大的压力。凛冽的北风卷着沙尘,毫无遮拦地掠过空旷的原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也吹得人心头沉重。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
终于,在十月初六这天,历经跋涉,视线尽头出现了一座矗立在苍茫天地间的土黄色城池——西安阳(称其西安阳,是因为幽州代郡也有一个安阳县,官方为了区分,五原郡的安阳称之为西安阳,代郡的安阳称之为东安阳)。与一路行来的颓败景象不同,眼前的安阳城,虽然城墙同样布满岁月的痕迹和修补的伤疤,却透着一股森严的厉兵秣马、严阵以待的肃杀之气。
但见城头之上,旌旗招展,持戈挎弓的士卒身影往来巡视,密度远超之前任何一座城池。城墙的垛口后面,隐约可见一架架床弩那狰狞的轮廓,滚木礌石堆叠整齐。城门口处的盘查也极为严格,守卫的兵士眼神锐利如鹰,仔细检查着每一支想要入城的队伍,气氛凝重得几乎化不开。城外原本可能存在的零星村落或帐篷,此刻早已不见踪影,唯有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伏倒,更显空旷寂寥。一切都表明,此地已是不折不扣的前线,敌军随时可能兵临城下。
卫铮一行人随着稀疏的人流,接受了严格的盘查后,方才得以进入城内。城内的景象同样透着临战的紧张,街道上的行人大多步履匆匆,面带忧色,商铺虽然大多还开着,但顾客寥寥,许多人家门窗紧闭。一种压抑的寂静笼罩着这座边城。
不敢耽搁,蔡邕、卫铮等人径直前往县衙。递上名刺和五原太守郭鸿的亲笔信后,很快便被引入衙内。安阳县长李植是一位年约四旬、面容精悍、皮肤黝黑的官员,眉宇间带着长期处于压力下的疲惫与坚毅。他仔细验看了郭鸿的信件,确认无误后,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对蔡邕拱手道:“原来是蔡公,郭使君已在信中嘱托下官。如今朔方道阻,情况不明,蔡公且请在城中安心住下,一应所需,下官会尽力安排。”
蔡邕连忙还礼致谢,随即忧心忡忡地询问起朔方郡的现状。
提到此事,李植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下来,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蔡公,情况……非常严重。不瞒您说,我这里,现在就是最前沿了!”他走到衙内悬挂的简陋地图前,指着安阳城以西的大片区域。
“自入秋以来,鲜卑游骑寇边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光是记录在案的,袭扰我安阳地界的,就不下十几波!就在前几日,还有一波鲜卑骑兵,人数不下五百骑,跑到城前来耀武扬威,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他指了指城西的方向,“幸好,驻守在本城的西部都尉的兵马,凭借城防优势,用强弓硬弩将其击退。但……我们兵力有限,也不知对方虚实,恐其有埋伏诱敌之计,未敢出城过度追击。”
李植的手指在地图上安阳城以西的地方画了一个圈,无奈地摇头:“至于更西面的朔方郡核心区域,如今已是消息全无。驿道断绝,信使不通,那边究竟是何种光景,是仍在坚守,还是已经……下官实在无从得知。”
了解到这般严峻的形势,李植又转向一路押解蔡邕的那几名官差,正式言明情况:“几位上官,情况便是如此。前路已断,凶险异常,蔡公已无法按原定行程前往朔方郡治临戎城。按照规制,你等可在此交卸差事,出具文书,言明因战乱阻隔,流放地无法抵达,蔡公暂羁留于安阳县,具体情形我会禀明上官,你等便可返回洛阳复命了。”
几名差役这一路行来,早已胆战心惊,听闻此言,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诺:“谨遵明府(对县令的尊称)之命!我等即刻办理文书,返回复命!”
至此,自八月十一从洛阳出发,辗转经过平阳、界休、晋阳、阴馆、善无、云中、五原等地的漫长流放之旅,在历时五十多天后,于这朔风凛冽的边塞安阳城,暂时告一段落。蔡邕将在此“安居”,等待未知的变数。
借此,需详述一下此时汉朝的军事编制——部曲制:
汉朝沿袭并发展了秦代的军制,军队组织严密,层级分明,遵循着独特的“二五编制原理”。此原理核心在于,每两个小单位组成一个中单位,再由五个中单位组成一个大单位,形成一套高效而有序的指挥体系。
最基层为 伍,由五人组成,设伍长一人统领。
两伍(10人)为一 什,设什长一人。
五什(50人,加上什长自身及可能的少量辅兵,实际作战编制约五十余人)为一 队,设队率(或称队帅)一人。
两队(约100-110人)为一屯,设屯长一人。
五屯(约500-550人)为一曲,设军侯一人,这才是具有一定独立作战能力的战术单位。一曲通常辖五百余人,是军队构成的核心单元之一。
两曲(约1000-1100人)为一部,主官在地方郡国称都尉(如西部都尉等),在中央军则称校尉(如北军五校尉)。一部辖千余人,是重要的战役兵团。都尉或校尉的副手通常设有军司马、假候(代理军侯)等。此外,还有别部司马,可受命单独统率一部或多部兵力,职权颇重。
最后,前后左右中五部(约5000-6000人)合为一军,设将军统领。如大将军,为常设官职,位比三公,是武将之首,中央最高军事统帅,多由皇帝信任的外戚担任。
皇家禁卫部队则多设中郎将(如五官、左、右、虎贲中郎将等)统领。其他名号的将军并非常设,需由皇帝或中央政府正式拜授,如偏将军、裨将军、各种杂号将军(如捕虏将军、荡寇将军、伏波将军等,依征讨任务而定)、征、镇、安、平四方将军、前、后、左、右将军,以及地位尊崇的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等,皆不常设,一般大规模出征时方授此号。
在地方上,尤其是在边郡,除了少数常设的杂号将军(如度辽将军)和特殊的中郎将、校尉(如使匈奴中郎将、护乌桓校尉、破鲜卑中郎将等)外,都尉已是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军中高官,权责极重。此刻安阳城内的那位西部都尉,其麾下若能满编,便应有着不下千人的正规部队,是守卫这片危殆边疆的中流砥柱。
理解了这套严密的部曲制,便能明白为何李植县长对西部都尉如此倚重,也更能体会到,在这烽火连天的边塞,每一级军官、每一支队伍,都如同这庞大军事机器中的一环,维系着帝国那摇摇欲坠的边境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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