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取通知书是邮递员骑着那辆漆皮剥落的绿色自行车送来的。
薄薄的一个信封,却重若千钧。
白润颜从邮递员手里接过它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要拿不稳那张轻飘飘的纸。
华师大二附中浦东校区,烫金的校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得她眼睛发酸。
“娘!哥哥!我考上了!”
少女的欢呼声在院子里回荡,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和骄傲。
她像只欢快的小鸟,扑进母亲怀里,又转身拉住林夕的手,兴奋地摇晃着,
“华师大二附中!上海四大名校之一!我考上了!”
白洁接过那张录取通知书,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烫金的校徽,嘴角扬起一个欣慰的笑容,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
“好孩子,娘就知道你能行!”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微微发红。
这是女儿用多少个挑灯夜读的夜晚换来的,
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拼尽全力也要托举女儿走向更广阔天地的第一步。
林夕站在一旁,沉静的目光落在白润颜因兴奋而涨红的小脸上。
4.1%的精神损伤修复度,让他的眼神不再空洞,多了几分生动的神采。
他微微低头,看着少女紧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轻颤和温度。
一种模糊的认知在他逐渐复苏的意识中浮现: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她做到了她想做的事。
“好。”
他简短地回应,声音低沉而清晰,嘴角甚至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那是一个微笑的雏形,生涩却真实。
白润颜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哥哥!你笑了!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她激动地转向母亲,
“娘!你看到了吗?哥哥刚才笑了!”
白洁也怔住了。
她看着林夕那张依旧沉静却明显多了几分生气的脸,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自从那个雨夜惊蛰的晚上,自从他第一次喊出那声石破天惊的“老婆”,他的变化是缓慢却持续的。
他不再完全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开始有了细微的表情变化,开始能对简单的问候做出回应。
虽然只是“吃饭了”、“好”、“早上好”这样简短的几个字,却已经让村里人啧啧称奇,说白家的傻女婿“开窍了”。
而现在,他居然……笑了?
白洁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
林夕的“好转”,意味着他可能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摆布的“傻子”,
但也意味着,他或许能更好地守护这个家,守护润颜……
然而,这份喜悦很快被现实的重锤击得粉碎。
当白洁翻到录取通知书附带的入学须知时,那串数字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学杂费……八千六百元?”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手指紧紧捏着纸张边缘,指节泛白。
这个数字,几乎是她全部积蓄的一大半了!
而后面还有住宿费、生活费、教材费、校服费……零零总总加起来,第一年就要花掉家里几乎全部的存款。
堂屋里一时陷入沉默。
连白润颜雀跃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少女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不安。
她看着母亲瞬间苍白的脸色,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一个天大的祸。
“娘……是不是……太贵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颤抖。
白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恐慌和无力感。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别担心,娘有办法。这可是华师大二附中啊,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咱们润颜这么争气,娘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
她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这样就能驱散笼罩在头顶的阴云。
但当她转身去灶房准备晚饭时,脚步却沉重得像灌了铅。
八千六百元,几乎是家里全部的积蓄。
交了学费,剩下的钱勉强够女儿一学期的住宿和生活费。
可明年呢?
后年呢?
田里的收成再好,也填不上这个无底洞啊!
晚饭吃得异常沉默。
连平日里最活泼的白润颜也低着头,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偶尔偷瞄一眼母亲紧锁的眉头和林夕沉静的侧脸。
美味的红烧鱼和清炒时蔬,此刻尝在嘴里却如同嚼蜡。
“要不……我不去了。”
白润颜突然放下筷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去县里的普通高中,学费便宜很多……”
“胡说!”白洁猛地拍了下桌子,碗筷都震得跳了起来,
“这么好的学校,多少人求都求不来!钱的事不用你操心,娘自有办法!”
白润颜被母亲罕见的严厉吓了一跳,眼眶瞬间红了。
她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知道母亲有多要强,也知道这个决定对她意味着什么。
华师大二附中,那是通往一流大学的跳板,是改变命运的契机。
可代价是母亲要扛起一座她可能根本扛不动的大山。
林夕坐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这对母女。
他的目光在白洁紧绷的侧脸和白润颜泛红的眼眶之间来回移动。
4.1%的修复度,让他能更清晰地感知情绪,理解眼前这场危机的严重性。
他的底层逻辑中,“守护家人”是最核心的指令。
而现在,这个家显然面临着巨大的经济压力,威胁到了白润颜的学业
——这个被所有人视为“未来”的关键。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逐渐复苏的意识中形成:
他需要做些什么。
夜深了,白润颜辗转难眠。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走到院子里,想透透气。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小院里。
她惊讶地发现,西厢房的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弱的光亮。
这么晚了,哥哥还没睡?
好奇心驱使她悄悄靠近,从门缝往里看去。
林夕正坐在床边,面前摊开着一张泛黄的报纸。
他的手指缓慢而坚定地在一个招聘广告上移动,眼神专注得近乎锐利。
那是一则上海某高档酒店的招聘启事,招保安和保洁人员,包食宿,月薪可观。
白润颜的心猛地一紧。
哥哥……是在找工作?
他想去上海打工?
她的视线模糊了,泪水无声地滚落。
她突然明白了林夕的打算——他要离开这个家,去那座陌生的大城市,用他的劳动,换取她的学费。
月光下,少女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看着那个沉默高大的身影,那个给了她无尽安全感的男人,此刻正用他笨拙却坚定的方式,试图扛起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一种混合着心疼、感动和不舍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她轻轻退开,没有惊动他。
回到床上,白润颜睁着眼睛直到天明,脑海里翻腾着无数念头。
一个决定,在她心中渐渐成形:
她要去华师大二附中,要拼尽全力学习,要用最好的成绩回报母亲和哥哥的牺牲。
但同时,她也要想办法减轻家里的负担。
奖学金、勤工俭学……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他们不那么辛苦。
第二天清晨,当白洁红肿着眼睛宣布她决定卖掉家里两亩最好的水田时,
白润颜没有反对,只是紧紧抱住了母亲瘦削的肩膀。
而林夕,则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深沉,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这个夏天,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院里,三颗心为了同一个目标,各自默默承担着、牺牲着、成长着。
学费的重量,压在他们每个人的肩头,
却也让他们的羁绊,在无声中愈发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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