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冰冷的蛇,钻进鼻腔,缠绕着每一寸神经。
白洁在病床边的硬塑椅上悠悠转醒,后颈残留着晕厥时的酸痛,脑子里一片混沌的空白。
几秒钟后,现实如同冰冷的潮水,裹挟着刺耳的仪器鸣响和女儿苍白的小脸,狠狠拍打回来!
“润颜!”她猛地坐直身体,惊恐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病床。
白润颜依旧安静地躺着,氧气面罩下的小脸毫无血色,只有监护仪屏幕上微弱跳跃的光点和线条,证明着生命还在顽强地坚持。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站在床边,翻看着手中的病历夹,眉头紧锁。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白洁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溺水者般的绝望。
医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
“醒了是好事,说明最凶险的一关暂时挺过来了。但败血症引发的多器官炎症反应还在持续,非常危险。
现在用的国产抗生素效果不太理想,控制不住感染扩散的趋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白洁憔悴不堪的脸,
“我们建议立刻改用进口的特效抗生素,效果会好很多。但是这个药……非常贵。”
“多……多贵?”白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疗程下来,加上后续治疗和IcU的费用,保守估计……至少还需要八万块。”
医生的话像冰冷的铁锤,砸碎了白洁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光,
“而且,拖不得。最好在两天内凑齐用药,否则感染一旦失控……”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那沉重的摇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八万!又是八万!
昨天东拼西凑交进去的一万多,只够撑过今天!
白洁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绝望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她死死抓住冰凉的椅背,指甲抠进塑料里,指节泛白,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去哪里找这八万?
卖房子?来不及!
卖地?谁会立刻拿出这么多现金?
借?谁又有这么多钱借给她们孤儿寡母?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村长白庆国和白林飞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白庆国黝黑的脸上满是疲惫和忧色,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布包。
白林飞也收起了平日的油滑,神情凝重。
“白老师,润颜咋样了?”白庆国急切地问。
白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滚落。
白庆国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布包塞到白洁手里:
“村里……大伙儿凑了点心意,不多,五千块……你先拿着应急!”
布包沉甸甸的,里面是一沓沓零散的、带着乡亲们体温的钞票。
“白姐,我……我预支了两个月工资,就两千。”
白林飞也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两叠捆扎好的百元大钞,放在布包上,脸上带着愧疚,
“我知道……杯水车薪,你先拿着!”
七千多块。
沉甸甸的,带着泥土的气息和汗水的温度。
这几乎是张桥村能拿出的最大善意。
白洁感谢村里的乡亲,还有白林飞,送走他们。
她抱着这救命钱,泪水决堤般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
感激,但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七千多加上自己家的,一共一万五千多,只够维持一天!
明天太阳落山之前,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八万块如果凑不齐……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一丝,就被更庞大的黑暗无情掐灭。
白洁的心,一点一点,沉入冰冷刺骨的深渊。
她抱着钱,像抱着女儿最后一点微弱的呼吸,目光空洞地望着病床上无声无息的女儿,
整个世界只剩下仪器冰冷的滴答声和那压垮一切的“八万”魔咒。
林夕一直沉默地站在窗边,像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塑。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从白洁晕倒,到她醒来后更深的绝望,再到村长和白林飞带来那依旧填不满巨大缺口的钱,
每一个画面,每一丝情绪,都被他26%开发的脑域精准地捕捉、分析。
修复度突破5%带来的不仅仅是记忆碎片的整合和任务的清晰,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全局掌控力。
他清晰地计算着时间、金钱、风险,以及每一个选择的代价。
当白洁抱着那叠钱,眼神彻底灰败下去的那一刻,林夕动了。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断。
他走到白洁身边,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压迫感,也带来一丝奇异的依靠感。
“你看着润颜。”
他的声音低沉平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伸手,轻轻按了按白洁剧烈颤抖的肩膀,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白洁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只看到林夕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那里面不再是空洞茫然,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幽邃和……一种让她莫名心安的坚定。
林夕没有解释,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交给我。
然后,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身影消失在走廊冰冷的灯光尽头。
医院走廊尽头,有一部老旧的投币式公用电话。
绿色的外壳布满划痕,听筒上还残留着前一个使用者留下的油腻。
林夕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动作精准地投入。
然后,他从贴身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质地考究、带着淡淡脂粉香气的烫金名片——蓝月亮,韩小苗。
指尖划过冰冷的数字按键,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绝对的精准和目的性。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声响后,一个慵懒中带着一丝意外沙哑的女声传来:“喂?哪位?”
“林夕。”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冰冷的金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响起韩小苗带着玩味笑意的声音:
“哟,稀客啊。怎么?想通了?要来姐姐这儿发光发热了?”
她的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
“借十万现金。”
林夕没有任何寒暄,单刀直入,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明天要。”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韩小苗显然没料到这个开场白。
片刻后,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慵懒褪去,多了几分精明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十万?口气不小啊。林夕弟弟,你知道十万在张桥镇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林夕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救人命。我女儿,败血症,IcU。”
“哦?”韩小苗的尾音微微上扬,
“原来如此……怪不得。”
她似乎在电话那头轻轻敲击着什么,片刻后,声音变得清晰而带着不容置疑的筹码感,
“钱,不是问题。姐姐晚上就能给你送到医院。但是……”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抛出条件:
“签我三年。蓝月亮,每晚八点到十二点。合同期内,你的人,你的时间,归我安排。
提前解约?可以,赔偿金——一百万。”
一百万!
一个在1998年足以压垮任何普通家庭的恐怖数字。
这是赤裸裸的、不容翻身的卖身契!
林夕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
26%的脑域开发度让他瞬间洞悉了这份契约的所有陷阱和沉重代价。
三年的自由,一百万的天价违约金,将自己彻底绑定在那个充满诱惑与危险、让他本能排斥的霓虹深渊。
然而,冰冷的逻辑模块高速运转,瞬间得出唯一解:
【守护对象白润颜生命倒计时:<48小时。】
【资金缺口:8万。当前唯一可靠资金来源:韩小苗。】
【守护对象白洁精神濒临崩溃阈值。】
【核心任务执行前提:守护对象存活。】
【结论:接受条件。优先级:最高。】
几乎没有一秒的停顿,林夕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成交。”
电话那头传来韩小苗一声满意的轻笑,带着猎物入网的愉悦:
“痛快!地址发我,等着收钱。”
挂断电话,冰冷的听筒贴在掌心。
林夕站在空旷的走廊尽头,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他胸口那张名片的位置,仿佛烙铁般灼热。
他没有回头去看病房里绝望的母女,只是沉默地站着,如同一柄即将入鞘、却注定染上风尘的利刃。
回到病房,白洁依旧抱着那叠钱,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守着病床上的女儿。
看到林夕回来,她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
“林夕……你……你去哪了?”
林夕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暖意。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些钱,而是轻轻按在白洁冰凉的手背上。
他的目光沉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钱,借到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
“十万。明天,药就能用上。”
白洁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借……借到了?十……十万?谁……谁借的?这么大的恩情……”
“一个朋友。”林夕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以后,我去她那里打工还钱。”
他没有提“蓝月亮”,没有提“舞厅”,更没有提那份沉重的三年契约和一百万的天价违约金。
他只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朋友”和“打工”。
这简单的谎言,是他此刻能为这个濒临破碎的女人,撑起的最后一片遮风挡雨的叶子。
白洁愣住了。
十万块!一个朋友?打工还?
这简单到近乎敷衍的解释,放在平时她绝不可能相信。
但此刻,女儿垂危的恐惧和这如同天降的救命钱交织在一起,彻底冲垮了她本已脆弱不堪的理智堤坝。
她看着林夕沉静如水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深邃和一种让她无条件信服的坚定。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
她猛地扑进林夕怀里,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里有后怕,有狂喜,有无尽的感激,也有一丝被巨大恩情压得喘不过气的惶恐。
“谢谢……谢谢你林夕……谢谢你的朋友……润颜有救了……有救了……”
她语无伦次,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林夕胸前的衣襟。
林夕的身体在她扑入怀中的瞬间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
他沉默地环住女人颤抖的肩膀,手掌在她背上笨拙地、一下下地轻拍着。
他的目光越过白洁凌乱的发顶,落在病床上依旧沉睡的白润颜脸上。
冰冷的契约已然签订,通往霓虹深渊的大门即将开启。
而此刻,他怀中女人滚烫的泪水和她女儿微弱的呼吸,便是他签下那份卖身契时,唯一能握住的、带着人间温度的东西。
夜色深沉,窗外的城市霓虹闪烁,如同无数双窥伺的眼睛。
十万现金即将送达,而一场用自由和尊严换取生命的交易,
也在这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病房外,悄然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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