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奥瑟、维罗妮卡和德米特四人,站在那片无边无际的民居废墟边缘,仰望着前方那座如同黑色巨兽般匍匐在悬崖之巅的绝境王宫。昨夜山脚下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此刻又被这宏伟而阴森的景象激得泛起新的鸡皮疙瘩。
“走、走吧。”林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他率先迈开脚步,踏入了那片由断壁残垣构成的迷宫。奥瑟几乎立刻紧跟在他身侧,小手不自觉地攥住了林外套的衣角。
维罗妮卡犹豫了一瞬,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快走两步,几乎与林并肩而行,仿佛离他近一点就能多一分安全感。德米特则深吸一口气,手握在了腰间的短铁剑柄上,壮着胆子断后,但那双四处乱瞟的眼睛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脚下的路早已不再是路。碎裂的白色石板七翘八棱,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枯黄的、带着湿气的杂草。每一步都得格外小心,以免被松动石块绊倒,或是踩进隐藏的水洼。道路两旁,是沉默的、层层叠叠的废墟。大多数房屋只剩下半截墙壁,像被巨人生生掰断的肋骨,裸露在阴冷的空气中。
坍塌的屋顶横梁斜刺里伸出,如同巨兽死后僵直的肢爪。那些空洞的窗口,没有了窗棂和遮拦,空洞地凝视着这群闯入千年死地的生灵。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穿过这些空洞,发出时而低沉呜咽、时而尖锐嘶鸣的声响,仿佛是这片死亡之城不甘的叹息与哀嚎。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浓重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霉味是主调,混杂着泥土的腥气、石头被雨水常年浸泡后散发的微咸,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渗入了砖石骨髓的陈旧与荒凉。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历史沉淀下来的尘埃与悲伤。
维罗妮卡的脸色比平时苍白了许多,她火红的头发和毛茸茸的耳朵在这片灰败的底色中显得格外醒目,却也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脆弱。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尽量不去看那些可能藏着什么东西的黑暗角落,紫红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林的后背,仿佛那是唯一可靠的航标。
奥瑟则显得安静得多,他只是紧紧挨着林,偶尔抬起蓝色的眼眸,飞快地扫过那些奇形怪状的废墟轮廓,眼中交织着孩童式的好奇与一种超越年龄的、对这片死寂的敏锐感知。
德米特虽然嘴里不再抱怨,但他紧握剑柄、指节发白的手,以及那过于频繁吞咽口水的动作,都说明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镇定。
走了一段路,林忽然放缓了脚步,他的目光被路边几处不寻常的痕迹吸引了。他抬起手,示意大家停下。
“看那里。”他压低声音,指向几处倚靠着相对完整的残垣、显然是人为选择的避风处。那里有用大小不一的石块精心围成的一个个圆形或半圆形的小圈,圈内是烧尽的、呈现出灰白色的木炭和些许灰烬。旁边还散落着一些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小型动物的细碎骨头,以及一两个被丢弃的、皮质已经干裂发硬的水囊。
“这些是……”奥瑟小声问道,蓝色眼睛里带着询问。
林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灰烬,放在鼻尖嗅了嗅,只有一股淡淡的、残留的烟火气。“是营火的痕迹。”他站起身,环顾着四周寂静得可怕的废墟,“看来在我们之前,确实有不少学院的调查小队来过这里,并且选择在这些相对避风的地方扎营过夜。”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一丝疑虑,“不知道除了我们,现在这里还有没有别的队伍在活动?如果能碰上面,交流一下情报,或许会对我们这次的调查有帮助。”
德米特也凑过来看了看,他用脚踢了踢一块烧黑的石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林,你想得太好了吧?万一来的不是学院的人,而是听说这里有什么宝藏,跑来碰运气的盗贼呢?这种荒废了几千年的王城,随便扣块砖头说不定都是古董,肯定很吸引那些亡命之徒。”他说着,手下意识地又握紧了剑柄,似乎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阴影里跳出来的敌人。
林闻言,却并没有显得多么紧张,反而呵呵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这片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却也奇异地驱散了一点凝重的气氛。他站直身体,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对同伴实力的笃定:“盗贼?就那种小卡拉咪,来了也是给我们送经验值的。估计……”他顿了顿,伸手揽住身边奥瑟的肩膀,带着鼓励的笑意看着他,“连我们奥瑟都能轻松解决掉几个。”
奥瑟突然被点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白皙的小脸微微泛起了红晕。但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害羞地低下头,而是抬起头,蓝色眼眸中闪烁着一种逐渐成长起来的光彩,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应道:“嗯!”
自从开始系统学习魔法,经历了贸易镇的生死考验,以及在学院日常的锻炼,他体内那份属于苍雷的力量虽然还不稳定,却已然在他心中埋下了自信的种子。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完全依赖林保护的小王子了。
“小卡拉咪?”德米特挠了挠他那头棕色的短发,脸上写满了困惑,像个听不懂先生讲课的懵懂学生,“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词?林,你老是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没等林解释,站在他另一侧的奥瑟却眨了眨蓝色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思索和肯定,小声地开口解释道:“应该……意思是……那些盗贼很弱、很不入流,就像……像路边随便就能踩死的小虫子一样?”他说完,还求证似的望向林。
林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他用力揉了揉奥瑟柔软的金发,赞许道:“没错!奥瑟你真棒!现在都能当我的翻译官了!理解得完全正确!”
维罗妮卡看着他们两人默契的互动,尤其是林对奥瑟那毫不掩饰的亲昵和赞赏,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她哼了一声,抱着手臂,故意用挑剔的语气说道:“哼,真亏你这个金毛小跟班能听懂这个笨蛋嘴里冒出来的怪话。物以类聚。”
她这话说得没什么杀伤力,反而更像是为了掩饰某种微妙的情绪。林和奥瑟相视一笑,都没在意。这个小插曲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虽然只激起微澜,却也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队伍继续在废墟中穿行。林一边走,一边更加细致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越看,心中的疑惑就越深。这些房屋的损毁方式,非常奇特。不同于战火中常见的刀劈斧凿、火烧烟熏的痕迹,更多的是一种……仿佛在瞬间承受了某种巨大而无形的力量冲击后造成的破坏。
许多墙壁呈现出放射状的、蛛网般的裂纹,仿佛被一股来自内部或外部的磅礴力量狠狠震荡过。有些房屋是整个屋顶向内塌陷,而墙壁却相对完好;另一些则是外墙向外崩裂,碎石飞溅的痕迹依稀可辨。更让林在意的是,一些裸露的石料表面,竟然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光滑而带有流动感的琉璃质光泽,就像是……被难以想象的高温在瞬间灼烧熔融后又迅速冷却形成的。
“坠星王朝……塞拉斯菲尔……”林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和历史书上的零星记载,“‘坠星’……这个名字,难道真的不仅仅是一个象征或美称?这个王朝的覆灭,会不会真的和某种从天而降的灾厄有关?比如……陨星的撞击?”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莫名一沉。如果这个猜测接近真相,那么这片土地所承载的,就不仅仅是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被恶魔摧毁”,还可能涉及到某种更宏大、更恐怖、更难以理解的天地之力。只是六千年的岁月太过漫长,足以将任何惊天动地的证据掩埋在尘土与传说之下。
带着这份沉重的新猜想,他们在这片巨大的废墟迷宫中艰难前行。脚下的路似乎永无尽头,两侧的景象不断重复着破败与死寂。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在德米特又开始忍不住嘀咕“怎么还没到头”,维罗妮卡的耐心也快要耗尽的时候,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
他们终于穿过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民居废墟,来到了王宫所在山崖的正上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极其壮观、宽阔得足以让十辆马车并排通行的巨大阶梯!阶梯完全由切割整齐、每一块都堪比小床大小的白色巨石铺就,尽管经历了无数岁月的风雨侵蚀,表面布满了裂纹和苔藓,许多石条已经移位、碎裂,但那份属于王朝鼎盛时期的恢弘气派与不惜工本的奢华,依旧扑面而来。它如同一条从王宫垂落人间的、略显残破却依旧圣洁的玉带,庄严地向上延伸,直通那紧闭的宫门。
阶梯两旁,原本应该矗立着两排威武的石像或华表,如今大多已经倒塌、断裂,只剩下基座,或是斜插在泥土里的残破躯干。几根尤为粗壮、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石柱还顽强地屹立着,柱身上雕刻着繁复的、早已模糊不清的浮雕图案,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枯死的藤蔓,像垂暮的老人,诉说着曾经的荣耀与如今的沧桑。
而他们的目光,最终都无法抗拒地被阶梯尽头、那座巍然耸立的黑色王宫牢牢吸引。
如此近距离的仰望,所带来的震撼远非在山下或废墟中远眺可比!
绝境王宫通体由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巨石垒砌而成,巨石之间的缝隙几乎细不可见,显示出当年登峰造极的建筑工艺。它的风格并非后来流行的精致繁复,而是更偏向于一种古朴、雄浑、充满力量感的巨构。
高耸的城墙如同刀削斧劈,带着一种冷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墙体上布满了各种深刻的划痕、巨大的凹陷以及法术轰击留下的焦黑印记,无声地记录着当年那场毁灭性战争的惨烈。
数座尖塔如同沉默的黑色利剑,倔强地刺向压抑的天空,塔身多有残损,甚至有些已经拦腰折断,但残存的部分依旧带着一种不屈的、悲壮的美感。王宫的最高处,是一个巨大的、半开放式的观景平台,平台边缘就是万丈悬崖,云雾在下方缭绕,仿佛那里曾是君王俯瞰自己江山的地方。
王宫的正门,是两扇巨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黑铁色金属大门。门扉紧闭,上面布满了厚厚的历史尘埃和暗红色的锈迹,但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雕刻着的巨大而复杂的纹章图案——那似乎是一颗坠落的星辰,周围环绕着破碎的王冠与燃烧的火焰,充满了悲剧性的寓意。大门两侧是更高大的门楼,如同巨人的肩膀,拱卫着这通往神秘与未知的入口。
“我的……天啊……”德米特仰着头,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发出了近乎呻吟的惊叹。他之前所有的抱怨和紧张,在这一刻都被这鬼斧神工般的建筑奇迹冲刷得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源自本能的震撼。
林也感到一阵心悸,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金属和石头气息的空气,努力平复着加速的心跳。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王宫的规模和结构,低声估算着:“这规模……太惊人了。光是正面看去,主体建筑的横向宽度就难以估量,加上那些侧翼和高塔……我推测,恐怕整个王宫内部,房间数量至少超过一百间,甚至可能达到两百间以上……这简直是一座小型城市。”
他脑海中不禁勾勒出昔日这里的情景:华灯初上,贵族们身着绫罗绸缎穿梭于廊柱之间,侍卫盔甲鲜明肃立两旁,号角声声,旌旗招展……与眼前这片死寂、破败、被时光遗忘的黑色巨构形成了无比强烈的、令人心酸的对比。
那条通往王宫正门的白色巨石阶梯,此刻在他们眼中,显得格外漫长而陡峭。粗略看去,至少有上百级台阶,每一级都高达近半米,坡度颇大,站在最下方仰望,那紧闭的黑色宫门仿佛远在天边,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威压感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感到自身的渺小。
“呀呼——!宝藏!幽灵!古老的秘密!我德米特里安·莱茵哈特来啦!”德米特是最先从震撼中挣脱出来的。
少年人特有的、混合着冒险冲动和些许中二热血的激情瞬间占据了上风,将刚才那一丝敬畏抛到了脑后。他兴奋地大喊一声,像是要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向这座沉睡的王宫发出挑战。他“唰”地一下将短铁剑完全拔出,在空中虚劈一下,然后不等其他人反应,便像一只脱缰的野狗,噔噔噔地迈开大步,沿着那宽阔的白色石阶向上冲去。
林看着他冒冒失失、毫无防备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家伙……还是这么毛毛躁躁。”他转过头,对身边紧紧挨着自己的奥瑟和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维罗妮卡说道:“算了,我们也快跟上去吧。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里面乱闯,谁知道这鬼地方藏着什么。”
奥瑟乖巧地点了点头,小手依然攥着林的衣角。维罗妮卡看着那高耸的阶梯和紧闭的、仿佛蕴藏着无尽危险的黑色宫门,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让她一个人留在下面这片废墟里,她更不愿意。
林再次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份因环境而产生的压抑感强行压下。他目光变得坚定,率先迈出了脚步,他的右脚稳稳地踏上了第一级冰冷的白色石阶。
就在他脚底与那历经千年风霜的石面接触的一刹那——
异变陡生!
“刷——!!!”
一股极其猛烈、仿佛从虚无中诞生、带着刺骨寒意和隐隐呼啸的狂风,毫无任何征兆地,猛地从高高在上的王宫方向倾泻而下!这风是如此之强,如此之突然,如同一条无形的、愤怒的巨蟒,张开大口,朝着站在阶梯下方的三人猛扑过来!
“呜——嗷——!”风声凄厉,瞬间就充斥了整个空间!地面上积累的尘土、枯叶、碎石被狂暴地卷起,在空中形成一片混乱的、遮天蔽日的灰黄色帷幕。冰冷的气流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子,狠狠地刮在三个人的脸上、手上,带来刺骨的疼痛和寒意。衣服被吹得紧紧贴在身上,猎猎作响,几乎要将人带倒。
“哇啊——!”刚刚冲上十几级台阶的德米特是第一个也是受影响最严重的!他正向上冲的势头被这迎面而来的狂风险些直接掀翻!他发出一声惊恐的怪叫,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向后踉跄,眼看就要从那陡峭的台阶上滚落下来!危急关头,他求生的本能爆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短铁剑狠狠地朝着石阶的缝隙中插去!
“锵!”金属与石头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和几点火星。德米特借着这一插之力,勉强稳住了身形,但整个人已经趴在了台阶上,脸色煞白,心脏狂跳,吓得魂飞魄散。
站在阶梯最下方的林、奥瑟和维罗妮卡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措手不及!
奥瑟被那猛烈的风吹得根本睁不开眼睛,小小的身体像风中芦苇般摇晃不定,他惊惶地叫了一声:“林……!”下意识地用双手死死抱住了林的手臂,将脸埋在他的胳膊上,才能勉强站稳。
林自己也猝不及防,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身体晃动。他心中骇然:“这风……不对劲!”但他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就是稳住下盘,双脚如同生根般扎在石阶上,同时手臂用力,将身边的奥瑟紧紧揽住,护在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最猛烈的风压。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真是活见鬼了!这风怎么回事?!”
而站在林另一侧的维罗妮卡,情况就更狼狈了。她本就心绪不宁,对这环境充满恐惧,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狂风更是将她瞬间推向了楼梯的边缘!她“呀——!”地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强风让她完全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向后摔倒!在极度的惊慌失措中,她的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抓挠,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然后,她抓到了……林的头发!
“嘶——啊啊!痛痛痛!”林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剧痛,仿佛要被连根拔起!他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要对抗强风稳住自己和奥瑟,一边还要忍受头发被薅的酷刑,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他扭过头,对着维罗妮卡低吼道:“该死 !维罗妮卡!你抓我头发干嘛!痛死人了 !”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惊恐和疼痛之中,林为了对抗狂风,保持自己和不瑟的平衡,下意识地将自己还留在下面的左脚,也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就在他双脚都稳稳地站立在石阶上的那一瞬间——
奇迹发生了。
那猛烈得如同实质、仿佛要摧毁一切的诡异狂风,在刹那间——消失了。
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毫无过渡,毫无征兆。前一秒还是飞沙走石、狂风呼啸,下一秒,世界就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被卷到空中的尘土和枯叶失去了力量支撑,飘飘扬扬、慢悠悠地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周围只剩下几人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以及德米特趴在台阶上、惊魂未定的抽气声。
一切都静止了。仿佛刚才那场恐怖的风暴只是一个集体产生的幻觉。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毫无血色,写满了惊愕、茫然和后怕。
德米特手脚并用地从台阶上爬下来,回到三人身边,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声音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刚刚……那、那是怎么回事?!是……是魔法吗?还是……有鬼?!怎么……怎么突然就……刮那么大的风?又……又突然就……没了?!”他语无伦次,显然被吓得不轻。
维罗妮卡也松开了紧紧抓着林头发的手,但她的手臂还在微微发抖。她脸色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刚才的惊慌让她暂时忘记了维持大小姐的仪态。
她抱着自己的双臂,仿佛这样能获得一点安全感,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尖锐:“讨厌!讨厌死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风!吓、吓死本小姐了!”她说着,还心有余悸地抬头望了望那寂静的王宫大门,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操纵风的怪物。
林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头皮,感觉至少被扯掉了好几根宝贵的银发。他先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奥瑟,小家伙虽然吓得够呛,但除了头发被吹得乱糟糟,小脸有些发白之外,并没有受伤。林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没事了,奥瑟,风停了。”
奥瑟这才慢慢松开紧抱着林的手臂,抬起头,蓝色的大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惊恐,但更多的是困惑。他小声说:“林……那个风……好奇怪……”
“是啊,太奇怪了。”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他转向德米特和维罗妮卡,尽管自己心里也充满了疑问和一丝寒意,但他知道此刻自己必须表现得镇定,“大家都冷静点,别自己吓自己。可能……可能只是这山顶的气流比较特殊,产生了那种突然的阵风,应该……”他试图用科学的解释来安抚大家,也安抚自己,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有些苍白。
他顿了顿,没好气地看向维罗妮卡,指着自己那几缕不幸“殉职”、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还有!大小姐!我理解你害怕,但你抓人就抓人,能不能别逮着我的头发薅?!很痛的!你看,都被你扯掉好几根了!”
维罗妮卡自知理亏,刚才情急之下的举动确实不太光彩。但以她的性格是绝不会轻易认错的,尤其是在林面前。
她脸颊微微泛红,不知是羞恼还是残留的惊吓,她用力别过脸去,用傲慢掩饰着尴尬,声音依旧蛮横:“少、少啰嗦!本小姐爱抓哪儿就抓哪儿!谁 ……谁让你刚好站在我旁边……你就当扶手了!没用的扶手!”她似乎想把刚才的恐惧和狼狈都转化成对林的怒气,“赶紧的!别磨蹭了!快上去调查!查完了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了!”
虽然对刚才那阵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怪风心有余悸,但已经到了王宫门口,经历了这么一遭,反而激起了林骨子里的探究欲。他看了看脸色发白、惊魂未定的德米特,又看了看虽然害怕但眼神中同样流露出坚定和依赖的奥瑟,最后瞥了一眼那个色厉内荏、明明怕得要死却还在虚张声势的大小姐。
“好,”林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同伴,语气变得沉稳而坚定,“我们上去。不过,这次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绝对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冒失了。德米特,你跟在我后面。奥瑟,抓紧我。维罗妮卡,你……”他顿了顿,看着维罗妮卡那强装镇定的样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跟紧点,要是再站不稳……抓我胳膊,别抓头发。”
维罗妮卡哼了一声,没答应,但也没反对。
林再次转过身,面向那漫长的、通往神秘王宫的白色石阶。这一次,他的步伐明显更加缓慢、更加谨慎,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仿佛在试探着什么。奥瑟紧紧跟在他身侧,小手这次直接握住了林的手。德米特深吸几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振作起来,握紧短铁剑,跟在林身后。维罗妮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快走两步,几乎贴着了林的另一边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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