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蜷缩在床上，灰斗篷像一层茧将他包裹，只露出几缕淡金色的发丝。林坐在床沿，能清晰地感受到羽绒被下传来的细微颤抖——那是种近乎小动物濒死时的生理性痉挛，不受意志控制。
放心，林压低声音，指尖轻轻点在床柱上，您母亲已经走了。
被子下的身影静止了一瞬，接着慢慢探出半张惨白的脸。奥瑟斯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金色瞳孔里翻涌着林读不懂的情绪。男孩环顾四周，确认房间确实只剩他们两人后，突然抓住林的手腕——
求、求你……快走。
他的声音像是从碎玻璃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颤音。
以前五位老师……王子艰难地吞咽着，从没待过三天。被母亲叫走后……就再没出现过。
林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他想起人事处官员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走廊上那些新鲜的血迹，想起贵妃抚摸他银发时指甲刮过头皮的触感。但更令人心惊的是王子此刻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某种绝望的清醒，像是早已看透自己命运的囚徒。
母亲……从我五岁以后。奥瑟斯突然开始叙述，语速快得反常，仿佛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太久，父王立了新王后……她就变了。
男孩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自己的衣领，指节泛白。林看到他的脖颈处隐约露出几道淡紫色的淤痕，形状像是女人的指印。
每晚……她掐着我的脸……王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气音，骂我为什么不像父王……还、还做可怕的事……把我关在……
他的叙述戛然而止，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画面。林突然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这个动作完全出于本能，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瘦小身躯的每一根肋骨。
（比米娅还轻……）
这个认知让林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王子淡金色的发旋，大脑飞速运转：
——贵妃失宠后心理扭曲，把对国王的恨意转移到相貌相似的亲儿子身上。
——性虐、精神虐待、可能还有药物控制……床头那盏薰衣草香灯绝对有问题。
——招未成年教师不只是恋童癖那么简单，她需要容易掌控的替罪羊。
最讽刺的是，林甚至冷静地评估了自己的处境：
（从生理角度，这具九岁的身体应该还没发育到能真正被侵犯的程度，但如果只是被那个婊子单纯的性侵说实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我有原来的意志 ，穿越前身为处男的我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但精神摧残和药物控制更危险。）
（可会被灭口……王室处理丑闻的手段从来简单粗暴，更何况是一个贵妃的变态癖好。）
王子在他怀中突然挣扎起来，抬起泪痕交错的脸：求你了……走吧。我不想……失去第一个……朋友。
这个词像钝刀般捅进林的胸口。他注视着男孩红肿的眼睛，那里面的乞求太过纯粹，纯粹到令人心痛。
（真是该死……）
林在心中自嘲。精灵部落、女盗贼营地、现在又是王室丑闻——他仿佛天生就有招惹麻烦的体质。但更该死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对这个颤抖的男孩置之不理，更何况现在自身难保 。
放心，林最终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我不会坐视不管。
他轻轻捧起王子的脸，强迫那双涣散的金瞳聚焦：但我要确认一件事——
你恨透了你母亲吗？甚至……希望她死吗？
空气凝固了。
奥瑟斯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中，瞳孔收缩到极致。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那是种本能的、根植于血脉深处的挣扎，即使遭受非人虐待，弑母的念头依然太过沉重。
林没有催促。他看见王子眼中闪过无数情绪：恐惧、愤怒、迷茫、甚至还有一丝可悲的眷恋。最终，男孩垂下头，泪水砸在锦缎被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走向房门。在推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
奥瑟斯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被遗弃在祭坛上的幼兽，头顶悬着无形的荆棘王冠。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几乎触到了林脚下的门槛。
走廊上的血腥味比来时更浓了。林摸了摸袖口——那里本该藏着毒刃，现在却空空如也。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慌张。
（三天……）
他在心中默数，脚步不疾不徐地踏过猩红的地毯。远处，一只黑鸦落在贵妃寝宫的窗台上，血红的眼睛注视着银发少年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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