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一到，青石镇的田野彻底换了模样。收割完的麦田裸露出褐色的土地，新插的晚稻秧苗在水田里舒展着嫩叶，绿得发亮。田埂上的野草疯长，却没人有功夫去薅——所有人的精力都扑在了抢种上，农谚说“芒种忙，忙着种”，错过了这几天，收成就要打折扣。
墨渊跟着凌恒在水田里插秧。他赤着脚踩在泥里，冰凉的泥水没过脚踝，软软的淤泥从脚趾缝里挤出来，痒痒的。手里的秧苗捆得紧实，每一株都带着湿漉漉的根须，要按株距插进泥里，既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左手分苗，右手插，”凌恒的声音在田埂边响起，他已经插完了一垄，正回头看墨渊的进度，“别慌，插稳就行，慢点开没关系。”
墨渊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继续埋头插秧。他的动作比去年熟练多了，分苗、下插、压实，一气呵成，只是速度还赶不上凌恒。插着插着，额头上的汗滴进眼里，涩得他睁不开眼，只能用袖子胡乱抹一把，泥水混着汗水，在脸上画出几道痕迹。
“歇会儿吧，”凌恒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水壶，“喝口水，太阳太毒了。”
墨渊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冰凉的井水顺着喉咙流下去，驱散了不少燥热。他看着眼前的水田，自己插的秧苗虽然有些歪歪扭扭，却都稳稳地立在泥里，像一排排小士兵，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成就感。
田埂上，张屠户正赶着牛犁地。犁铧划破湿润的土地，翻出深褐色的泥土，里面夹杂着没来得及清理的麦茬。“得赶紧把这几亩地犁出来，”他吆喝着牛，声音带着点急促，“明天要种豆子，晚了就出不了苗了。”
李木匠带着人在修理灌溉的水渠。连续几天抽水灌溉，水渠的堤坝有些地方被泡软了，他们用草袋装满泥土，一层层垒在坝上，防止溃堤。“这水可不能断，”李木匠用脚把草袋踩实，“晚稻最娇气，缺水就长不好。”
巧铜张的铺子里堆着不少新打的农具，有插秧歌用的木叉，有平整土地的刮板，还有几个沉甸甸的石磙，是用来碾压秧田的。“凌恒，要不要借个刮板？”他远远地喊，“你那几亩地有点不平，用刮板刮刮，灌水能匀些。”
“好，等插完这垄就去拿，”凌恒应着，手里的动作没停。
中午的太阳像团火球，烤得人皮肤发烫。张婶带着妇女们送来午饭，是凉面配着黄瓜丝，还有一罐子绿豆汤。大家坐在田埂上的树荫下，匆匆扒拉几口饭，就又起身下田——没人敢多歇，天看着要变，得赶在下雨前把秧插完。
“这天怕要下大雨，”张婶抬头看了看天，云层越来越厚，颜色也变得发灰，“得快点，不然刚插的秧苗要被冲跑了。”
墨渊听着，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心里暗暗着急。他知道，要是被大雨冲了，之前的功夫就全白费了，还得重新插，既费时间又费秧苗。
果然，午后没多久，天边就响起了雷声，豆大的雨点紧跟着砸了下来。“快！把剩下的秧苗搬到棚里！”凌恒大喊着，和众人一起往田边的临时草棚跑。雨水瞬间打湿了衣服，冰凉地贴在身上，却没人顾得上冷。
墨渊抱着一捆秧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草棚跑，泥水溅得满身都是。刚把秧苗放进棚里，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雨水打在稻田里，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
“还好插得差不多了，”凌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田里的秧苗在雨水中摇晃，“应该能顶住。”
众人挤在草棚里，听着外面的雨声和雷声，没人说话，却都松了口气。墨渊靠在凌恒身边，看着雨幕中的田野，忽然觉得这雨虽然来得急，却也不是坏事——至少能让刚插的秧苗喝饱水，长得更快些。
雨下了一个多时辰才停，天空放晴，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在田埂上画出一道彩虹。众人走出草棚，回到田里查看，秧苗虽然有些歪斜，却都没被冲倒，根须已经扎进了泥里。
“没事，扶扶就行，”凌恒拿起木杆，把歪倒的秧苗一棵棵扶正，“这雨下得好，省得我们浇水了。”
墨渊也跟着扶苗，手指在泥水里穿梭，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看着彩虹下的田野，新插的秧苗在阳光下泛着绿光，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清新而湿润。
傍晚往回走时，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泥水，却带着笑意。墨渊的脚被泡得发白，累得几乎抬不起来，却觉得心里很充实。他知道，芒种的忙碌，是为了秋天的收获，就像这雨后的彩虹，总要经历风雨，才能看见最美的风景。
回到镇上，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饭菜的香气在湿润的空气里弥漫。老板娘做了热乎乎的玉米粥和炒青菜，墨渊喝着粥，听着窗外的虫鸣声，觉得浑身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他看着凌恒哥正在擦拭农具，心里忽然充满了期待。等秋天到来，这些新插的晚稻会长成沉甸甸的稻穗，田野又会变成一片金色的海洋。而他和青石镇的人们，会在这片土地上，继续忙碌，继续收获，把日子过得像这田野一样，充满生机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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