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一过，年关就不远了。青石镇的雪还没化尽，屋檐下的冰棱却短了些，正午的阳光落在雪地上，反射出晃眼的光，带着点回暖的意思。镇上的人开始忙着备年货，空气里除了寒意，又多了几分欢喜的盼头。
墨渊跟着凌恒去镇上的杂货铺，想买几张红纸写春联。杂货铺的王掌柜正忙着给孩子们称糖果，玻璃罐里的水果糖五颜六色，引得孩子们围着柜台转。“凌恒小哥，墨渊，”王掌柜笑着打招呼，“来买年货？我这新进了些红纸和笔墨，正适合写春联。”
墨渊踮着脚，看着柜台里的红纸，又厚又亮，比去年的好得多。“王掌柜，要三张红纸，还有两锭墨，”凌恒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再称两斤糖果，要水果味的。”
“好嘞！”王掌柜麻利地包好东西，递过来一个纸包，“糖果给你多放了两颗，墨渊爱吃这个。”
墨渊接过纸包，偷偷打开看了看，里面的水果糖圆滚滚的，裹着透明的糖纸，心里甜滋滋的。他想起去年过年，凌恒哥用省下的钱给他买了一颗糖，他舍不得吃，揣了好几天，最后化在了兜里，黏糊糊的，却甜到了心里。
从杂货铺出来，街上已经有了年味儿。张屠户的肉铺前挂起了腌好的腊肉和香肠，油光锃亮，透着诱人的酱色；李木匠的铺子里堆着新做的木盒，是给各家装年货用的，上面还刻着简单的花纹；巧铜张则在打铜制的年节饰品，有小小的铜灯笼，还有挂在门上的铜铃铛，叮当作响。
“凌恒哥，我们什么时候写春联？”墨渊问，手里攥着那包糖果，生怕掉了。
“等雪化些，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的时候写，”凌恒说，“去年你写的‘平安’两个字就很好，今年争取写一副完整的。”
墨渊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期待。他这半年跟着教书先生认了不少字，写起来也比以前稳了，说不定真能写出一副像样的春联。
镇上的妇女们也没闲着。张婶带着几个媳妇，在祠堂里忙着蒸年糕。大蒸笼冒着白汽，把祠堂的梁木都熏得湿漉漉的，年糕的甜香飘出老远，引得孩子们在门口探头探脑。“墨渊，进来尝尝刚出锅的年糕！”张婶喊着，用筷子夹了一块递给他。
墨渊咬了一口，糯米的软糯混着红枣的香甜，好吃得眯起了眼。“张婶，比去年的还甜！”
“那是，”张婶笑得合不拢嘴，“今年的糯米好，枣子也是自己家晒的，能不甜吗？你们家的年糕我多蒸了两笼，回头让凌恒来拿。”
阿木爷爷和秦老则在药铺里熬制年节用的香料。药碾子“咕噜咕噜”转着，把檀香、沉香碾成粉末，混合着晒干的桂花，装在小布包里，是用来除夕夜放在枕头下安神的。“这香料得封三天才能用，”秦老对墨渊说，“到时候给你和凌恒各留一包，保准睡得香。”
墨渊点点头，看着秦老把香料包放进陶罐里，心里暗暗数着日子。他最期待除夕夜，能守岁，能吃饺子，还能收到凌恒哥给的压岁钱——去年是用红纸包着的两个铜板，他一直夹在启蒙读本里，舍不得花。
离过年还有五天时，镇上开始扫尘。家家户户都拿着扫帚，把屋顶、墙角的灰尘扫下来，连门板上的旧春联痕迹都刮得干干净净。墨渊踩着凳子，帮凌恒擦窗户上的冰花，冰花融化后，玻璃变得透亮，能清楚地看见外面的雪景。
“擦干净了，贴春联才好看，”凌恒在下面递抹布，“等贴了春联，挂了灯笼，年就算真的到了。”
除夕前一天，雪终于彻底化了，露出湿漉漉的石板路。镇上的人开始贴春联、挂灯笼，红色的春联在灰瓦白墙间格外显眼，灯笼的穗子随风摇摆，处处都是喜庆的颜色。墨渊也跟着凌恒，把写好的春联贴在门框上，上联是“风调雨顺千家乐”，下联是“国泰民安万户春”，横批是“平安是福”，都是他和凌恒一起想的。
贴完春联，墨渊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这一年，他们经历了洪水，重建了家园，有过辛苦，有过担忧，却更多的是互相扶持的温暖。现在，看着这红红的春联，闻着空气中飘来的肉香和甜香，他知道，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凌恒从屋里拿出两个红灯笼，挂在屋檐下。灯笼点亮时，暖黄的光透过红纸照出来，映得院子里一片温馨。“明天就过年了，”凌恒说，“晚上给你煮饺子，放两个铜钱在里面，吃到了来年就有好运气。”
墨渊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他抬头望着灯笼，心里默默想着，新的一年，希望青石镇平平安安，希望凌恒哥健健康康，希望自己能多认些字，多帮些忙。
年关的盼头，就像这灯笼的光，温暖而明亮，照亮了寒冬，也照亮了每个人对新一年的期许。而这样的期许，会带着他们，走进又一个充满希望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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