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刚过，青石镇的风就带上了暖意。巷口的老槐树抽出新绿，嫩芽在枝头颤巍巍的，像撒了把碎玉。最让人欢喜的是，客栈屋檐下，来了一对燕子，绕着梁木飞了两圈，竟衔着泥和草，在横梁的角落里搭起了巢。
墨渊趴在窗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燕子。“它们飞得真快，”他指着那对黑白相间的鸟儿，“嘴里叼着泥，还能转着圈飞，比我练剑时灵活多了。”
凌恒正在擦拭新犁，犁头被擦得锃亮，映着窗外的春光。“燕子认家，”他说，“去年在哪搭巢，今年还会回来，比人记性好。”
张婶端着洗衣盆路过，看见燕巢，笑着说：“这是好兆头，燕子来，福气到，今年准能顺顺当当的。”她放下盆子，往燕巢底下垫了块木板，“免得它们掉下来，也省得泥点弄脏了台阶。”
没过两天，燕巢就搭得差不多了，像个半个碗扣在梁上，泥草交错，看着简陋，却结实得很。雌燕蹲在巢里孵蛋，雄燕则飞出去觅食，偶尔落在巢边，对着雌燕“啾啾”叫两声，像在说贴心话。
镇上的孩子都来看燕子，趴在客栈门口，踮着脚往里望，谁也不敢大声说话，怕惊着了它们。墨渊自告奋勇当“护卫”，谁要是想扔石子，他就叉着腰瞪回去：“不许欺负燕子，它们是客人！”
李木匠做了个小小的木牌，挂在屋檐下，上面写着“燕巢在此，请勿惊扰”。“这字是教书先生写的，”他摸着木牌，“比我写的好看，孩子们也能认得出。”
巧铜张则用铜丝做了个小小的护网，围在燕巢旁边，既不挡着燕子飞，又能防止猫爬上房梁捣乱。“我家那只老猫，就爱盯着飞鸟，”他笑着说，“得提前防备着。”
阿木爷爷来看燕子时，带了些小米，撒在窗台上。“别多喂，”他叮嘱墨渊，“燕子主要吃虫子，喂多了小米，反倒不爱捉害虫了。”
墨渊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小米扫到窗台边缘，生怕惊动了孵蛋的雌燕。小花飘在燕巢附近，铜铃铛“叮铃”轻响，像是在和燕子打招呼，引得雌燕探出头，歪着脑袋看了看，又缩回去继续孵蛋。
燕子成了镇上的小明星。卖杂货的货郎路过，总要抬头看两眼；教书先生带着学生，在客栈门口写生，画燕巢，也画那对忙碌的燕子；连张屠户杀完猪，都要绕道过来，看看小燕子孵出来没有。
十几天后，燕巢里传来“唧唧”的叫声，墨渊扒着窗台一看，好家伙，巢里探出好几只光秃秃的小脑袋，黄嘴丫张得大大的，等着亲鸟喂食。“出来了！小燕子出来了！”他兴奋地大喊，引得半个镇子的人都跑来看。
雌燕和雄燕更忙了，一趟趟飞出去，嘴里叼着虫子，喂完雏鸟又立刻飞走，翅膀扇得“呼呼”响，却从没出过差错，哪只雏鸟没吃到，都记得清清楚楚。
“它们真辛苦，”墨渊看着亲鸟喂完食飞走，小声说，“比我练剑累多了，我至少能歇会儿。”
“为了孩子，再累也愿意，”凌恒说，“就像李爷爷为了咱们做木活，张婶为了大家做吃的，都是一个道理。”
墨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那以后，每天都要去窗台撒点小米，虽然知道燕子吃得少，却总觉得这样能帮上点忙。有一次，一只雏鸟不小心从巢里掉了下来，摔在木板上，扑腾着翅膀叫。墨渊赶紧用手帕把它捧起来，踮着脚，小心翼翼地送回巢里，吓得手心全是汗。
雌燕在他头顶盘旋，“啾啾”叫着，像是在道谢。墨渊咧开嘴笑，觉得比打赢了比武还开心。
初夏时，小燕子长出了羽毛，跟着亲鸟在屋檐下学飞。起初飞得跌跌撞撞，总差点撞到墙上，后来越来越稳，能跟着亲鸟飞出老远，再回来时，嘴里也叼着小虫子，学着喂巢里还没长大的弟弟妹妹。
“它们也会帮家里干活了，”墨渊说，眼里满是羡慕，“像我帮凌恒哥擦剑，帮李爷爷递工具一样。”
凌恒望着飞远的燕子，心里忽然很安稳。这对燕子，从陌生到被整个镇子呵护，就像他和墨渊，从初来乍到，到如今被青石镇的人接纳，融在这烟火气里，成了彼此生活的一部分。
燕巢还在屋檐下，泥草被雨水冲刷得有些发白，却依旧牢固。偶尔有晚归的燕子落在巢边，“啾啾”叫两声，像是在和这个庇护它们的镇子说晚安。
墨渊把那只送回巢的小燕子记在了心里，总说哪一只是他救过的。凌恒知道，其实小燕子长得都一样，分不出谁是谁，但他没戳破——有些牵挂，不必较真，放在心里，就是温暖。
青石镇的日子，就像这檐下的燕巢，看似平淡，却因为这些小小的牵挂和守护，变得格外踏实。燕子去了又来，巢旧了又新，而镇子上的人，就在这来来往往里，守着彼此，守着岁月，把每一天都过成了值得珍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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