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青石镇和芦苇村的人像是上了弦的发条，连轴转着布置。老李的木船成了两村之间的联络线，一趟趟往返，运着人，也运着计划。
凌恒和李木匠跟着芦苇村的村民，在沼泽的水路里穿梭，用树枝和石头做标记——哪里是浅滩，哪里是暗礁，哪里是只能容一艘小船通过的窄道，都一一记在心里。墨渊拿着炭笔，在张婶给的粗麻纸上画着简易地图，线条歪歪扭扭，却标记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迷魂湾’，”带路的老渔民指着一片水面，水面上漂浮着茂密的水藻，看着平平无奇，“底下有暗流，船进去就会打转，分不清方向，是天然的陷阱。”
凌恒蹲下身，摸了摸水里的温度：“水温比别处低，说明暗流很急。”他捡起块石头扔进湾里，石头没沉底，反而被水流带着打了个旋，漂向另一个方向。“就把他们引到这。”
李木匠在旁边的芦苇丛里插了根削尖的木棍：“等他们进了湾，就把这根木棍放倒，挡住回头的路——木棍上绑着芦苇，看着不显眼，却能卡住船桨。”
墨渊在地图上圈出迷魂湾，又画了个小小的陷阱符号：“到时候让芦苇村的王大叔驾着空船在前头引，他们肯定会追。”
王大叔是芦苇村最熟悉水路的渔民，驾船的技术比老李还娴熟，能在狭窄的水道里穿梭自如。他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保管把他们引得晕头转向，乖乖钻进迷魂湾。”
另一边，巧铜张没日没夜地敲打铁器，打了十几个铁钩，钩子上缠着倒刺，用铁链拴着，准备沉在迷魂湾的入口——等走私船进来，就把铁钩拉起来，彻底封死退路。“这铁钩淬火的时候加了料，硬得很，船板都能勾穿。”他举着钩子掂量，眼里闪着光。
张婶则带着两村的妇女，准备干粮和伤药。饼子烙得又大又瓷实，能顶饿；阿木爷爷配的草药包了好几十个，止血的、消炎的，分门别类放着。“打架就得有力气，”她往竹篮里装饼子，“吃饱了才好干活。”
第三天清晨，天还没亮，老李就驾着船往邻县去了。他怀里揣着凌恒写的信，信里详细说了走私犯的窝点、运货的时间和路线，还有迷魂湾的位置。“我晌午就能到县衙，让官差带着人赶过来，傍晚准能到渡口。”老李临走前说，船桨划开晨雾，很快消失在河道尽头。
这边，凌恒和墨渊跟着王大叔，驾着艘小渔船，往走私犯藏身的土岛附近去。他们要做的，是假装成迷路的渔民，引对方注意。小渔船很旧，船板上还有破洞，用麻纸糊着，看着就像随时会散架。
“记住，见了他们别慌，”王大叔叮嘱，“就说网被水草缠住了，想问问路。”
墨渊往脸上抹了点泥，又把破草帽压得很低：“我装哑，不说话，省得露馅。”
船刚靠近土岛，就被巡逻的汉子发现了。两个举着刀的汉子驾着艘小船过来，喝问：“干什么的？”
王大叔赶紧赔笑：“老总，我们是打鱼的，网被水草缠住了，想问问出去的路，家里婆娘还等着鱼下锅呢。”
汉子打量着他们的破船，又看了看墨渊——少年低着头，缩在船尾，看着就像被吓坏的样子。“不知道，”其中一个汉子不耐烦地说，“赶紧走，别在这碍事！”
就在这时，土岛上忽然传来吹哨声，是三短一长——凌恒认得，这是走私犯集合的信号。两个汉子听见哨声，骂了句脏话，掉转船头往回走。
“成了，”王大叔压低声音，“他们要动身了，咱们往迷魂湾方向退。”
小渔船慢悠悠地往回走，故意在水面上留下明显的痕迹。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船桨声，七八艘载着货物的小船跟了上来，为首的正是那个货郎——他不知怎么挣脱了捆绑，此刻正站在船头，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们。
“抓住那几个渔民！”货郎大喊，“别让他们跑了！”
王大叔假装惊慌，驾着小渔船拐进一条窄道，速度却不慢。墨渊蹲在船尾，悄悄把一块写着“往这边走”的木牌扔进水里，木牌顺着水流漂向迷魂湾的方向。
“他们上钩了！”墨渊兴奋地说，声音压得很低。
凌恒握紧了藏在船板下的短刀：“别大意，他们人多，等进了迷魂湾再说。”
小船在窄道里穿梭，两边的芦苇擦着船身，发出“沙沙”的响。身后的走私船紧追不舍，货郎的喊叫声越来越近。王大叔忽然猛打船舵，小船拐了个急弯，钻进一片茂密的水藻林——迷魂湾到了。
“就是现在！”凌恒大喊。
王大叔迅速从船底摸出个哨子，吹了三声长音——这是通知埋伏在附近的人的信号。几乎同时，迷魂湾入口处传来“哗啦”的声响，巧铜张带着几个汉子拉起了铁链，铁钩露出水面，像一排獠牙，挡住了退路。
走私船追进迷魂湾，立刻就乱了。水流带着船打转，前面的船撞后面的船，船桨缠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货郎站在船头，又惊又怒：“中计了！快退出去！”
可哪里还退得出去？铁钩死死挡住了入口，后面的船想退，却被前面的船堵住，乱成一团。
“扔石头！”李木匠的声音从芦苇丛里传来。
早就埋伏在那里的青石镇汉子们，抱起石头往走私船上扔。“砰砰”的响声里，船板被砸出一个个洞，货物掉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墨渊也捡起船板上的碎木片，使劲往前扔，虽然没什么力道，却透着股狠劲。凌恒则和王大叔一起，用船桨勾住旁边的走私船，不让它靠近。
货郎见势不妙，拔出刀想跳船，却被从芦苇丛里跳出来的李木匠一斧头柄砸在背上，“哎哟”一声趴在船上，被随后赶来的汉子们捆了个结实。
剩下的走私犯见头领被抓，又被困在湾里，顿时没了斗志，纷纷扔下刀投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船桨声，老李带着邻县的官差赶来了。官差们举着火把，驾着快船冲进迷魂湾，见了被捆的走私犯和散落的禁品，立刻上前清点、押解。
“凌小哥，多亏了你啊！”带头的官差握着凌恒的手，“这伙人走私禁品快一年了，我们追了好几次都让他们跑了，这次总算人赃并获！”
凌恒笑了笑，看向身边的人——李木匠脸上带着伤，却笑得开心；墨渊累得瘫在船上，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王大叔和芦苇村的村民们互相击掌；张婶和巧铜张正指挥着人把落水的禁品捞上来……
夕阳照在迷魂湾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刚才的混乱仿佛一场梦。走私船被官差们拖着往回走，留下的水痕在水面上慢慢散开，像被抹去的污点。
凌恒知道，这场水路的较量，他们赢了。赢的不是运气，是两村人的团结，是提前的布局，是那份守护家园的决心。
小船往渡口驶去，风里带着水草的清香。墨渊靠在船板上，看着渐渐远去的迷魂湾，忽然说：“以后这里会不会长出新的芦苇？”
“会的，”凌恒望着天边的晚霞，“等明年春天，这里肯定长满新的芦苇，绿油油的，谁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就像青石镇和芦苇村的日子，无论经历过多少风波，总会在平静里长出新的希望，一年又一年，踏实而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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