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是什么场合?
太子升殿,君臣之分大于师生之礼!
他哪敢在文武百官面前托大?
可惜,朱翊钧打定主意要“赖”上他,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天真表情,嘴上却不肯改口:“哦,先生教训的是。”
高仪顿时语塞,看着眼前一脸“质朴”的嗣君,张了张嘴,想纠正又不知从何说起。
朱翊钧没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目光一转,落在了张居正身上。
那目光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探究:“张阁老,您的名号,我可是仰慕已久了。”
他这话一语双关,但稍作停顿,便又接上,语气变得像小孩关心大人:“辛苦张阁老为国事操劳了。”
朱翊钧很清楚自己现在要立的人设——一个聪明、但还没脱离孩子范畴的嗣君。
他可以学得快,但不能突然什么都懂。
表现得太妖孽,容易引来猜忌,甚至“意外落水”。
他这身子骨,可还没学会游泳呢,马虎不得。
所以,他只能在“小孩”这个框架内,做一些简单的、合乎情理的言语举动。
张居正显然以为这只是嗣君为了表示对老臣的尊重,说的客套话,连忙躬身拜下,谦辞道:“臣不敢当,分内之事而已。”
朱翊钧有心跟他多聊几句,拉近关系,但也知道来日方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按下了念头。
这才终于将目光转向今日这场风波真正的主角——高拱。
高拱一直沉着脸站在那里干等着。
他是内阁首辅,嗣君跟内阁成员寒暄,却把他放在最后一个,心里能痛快才怪。
正琢磨着是这小子不懂事,还是李贵妃没教好,亦或是……
他眼角余光扫过站在朱翊钧侧后方的冯保,心里冷哼:“定是这阉竖暗中教唆!”
朱翊钧没让他继续胡思乱想下去,直接开口,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语气带着点小孩子特有的执拗和委屈:
“元辅,你刚才派人来跟我说,‘太子肯定又不会来了’。现在我不是来了吗?还请元辅把这话收回去。”
他说着,还微微梗着脖子,眼神里满是认真,活脱脱一个被冤枉了、正在生闷气的小孩。
这话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了一下。
冯保愕然地微微张大了嘴巴。
高拱先是茫然,随即脸上涌起怒气。
高仪和百官们都面带疑惑,互相交换着眼色。
张居正则目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飞快地瞥了冯保一眼。
一时之间,众生百态,尽收朱翊钧眼底。
“惊讶吧?觉得我不讲政治规矩吧?”朱翊钧心里暗笑!
“这就对了!本宫年纪小,不懂事嘛,哪里知道什么话该放在台面上,什么话不该?
小孩子受了委屈,就是要当场说出来,这才符合人设!”
他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
冯保在李贵妃面前下的这个绊子,高拱这暗亏基本上是吃定了。
这就是阳谋,利用了信息差和第一印象。
但,高拱吃亏是他活该,你冯保想躲在后面看戏,一点代价都不付?没门儿!
李贵妃当裁判他管不着,但这事既然撞到他手里,那就是他的机会!
在文华殿外解决,既不算正式议政,又不妨碍他以“苦主”兼“主君”的身份质问。
太监是他的家奴,他是当事人,天然就具备裁判资格。
别小看这种小事,实权往往就是从一次次当“裁判”中慢慢积累起来的。
在他还不能亲政的背景下,能捞到这种机会可不多。
朱翊钧静静地看着高拱,等着他的反应。
高拱不愧是“老愤青”,一听这无妄之灾,当场就炸了,声音比刚才还洪亮,几乎是吼出来的:
“殿下!臣冤枉!臣只是在殿上提议,若殿下迟迟不至,可遣人去东宫请示口谕!
甚至连人都还没派出去,就被同僚拦下了!”
“臣从未说过‘殿下必定不来’此等狂悖之言!
不知是哪个杀才阉竖假传消息,搬弄是非!还请殿下明鉴,还臣清白!”
朱翊钧心里默默给高拱点了个赞。
“老高虽然政治手腕糙了点,但找仇家的眼光还是准的,开口就是‘阉竖’,这靶子立得好!”
他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赧然神色,仿佛因为误会了首辅而有些过意不去:
“啊?原来是这样的吗?方才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跟我说,元辅料定我必定不来了,我还……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呢。”
说着,他便转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落在了那个之前报信的小太监身上。
那小太监周围的其他宦官,像是怕沾染瘟疫一样,“唰”地一下让开,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晾在了中间。
小太监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哀求的眼神偷偷瞄向冯保。
冯保眼帘低垂,像是老僧入定,微微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表示。
小太监瞬间心如死灰,知道自己是弃子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朱翊钧磕头如捣蒜。
说话都带了哭腔,还不时惊恐地瞥向高拱,显得像是被威胁了一样:
“殿下!奴婢……奴婢耳朵不好,许是……许是听差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朱翊钧看着他这番表演,心里忍不住摇头。
“真是条走到黑的路啊。你要是单纯因为怕冯保,自己把事扛下来,我或许还能看在你不易的份上,饶你一命。”
“可你到现在还想玩花样,装出这副被高拱恐吓才改口的样子,好让冯保继续去我妈那里告黑状?
你是完全没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啊。”
“取死有道,怪不得别人。”
高拱一听,更是勃然大怒,须发皆张:“你这狗奴才!安敢如此陷害于我,离间君臣!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朱翊钧听得差点想以手扶额:“老高啊老高,难怪你斗不过冯保,这手段也太直来直去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那小太监只是不住地磕头,反复念叨:“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朱翊钧没心情再看这小丑表演,也不需要他咬出冯保——那反而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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