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晚拉开房门，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王阿姨，早上好。”
房东王阿姨是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妇女，身材微胖，嗓门洪亮。她探头往屋里扫了一眼，目光在略显凌乱的客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苏念晚脸上。
“小苏啊，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好？”王阿姨随口问道，接着便切入正题，“这个月的房租，你看……”
“啊，房租！我、我准备好了，正准备今天转给您呢！”苏念晚连忙说道，心脏怦怦直跳，生怕卧室里那位爷弄出什么动静。
“那就好。”王阿姨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楼下老张说昨晚快凌晨了，好像听到你家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说话声？没事吧？不是进小偷了吧？”她说着，又狐疑地往屋里看了看。
苏念晚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强装镇定地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进小偷！是……是我！我昨晚追剧太投入，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了，然后……然后可能跟着剧情自言自语了几句……吵到邻居了真是对不起！”她编造着理由，脸颊因说谎而微微发烫。
“哦，这样啊。”王阿姨将信将疑，但看苏念晚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也没再多问，“年轻人注意点，别老熬夜。那行，房租你记得转我，我走了啊。”
“好的好的，王阿姨慢走！”苏念晚如蒙大赦，赶紧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腿都有些发软。
吓死她了！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卧室的门就被无声地拉开了。
沈墨衍站在门口，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眼神冷得像冰。他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房租？”他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语，锐利的目光扫过这间不大的出租屋，“你……生活如此窘迫？”在他的认知里，能“创造”世界的人，即便不是神明，也该是地位尊崇、生活优渥之辈，怎会沦落到被人上门催讨“租金”的地步？
苏念晚被他问得一阵尴尬，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我就是个普通画画的，靠稿费生活，当然要交房租啊……”这男人，会不会聊天啊！专戳人痛处！
沈墨衍眉头紧锁，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一个能决定他命运的人，竟然也受制于这等俗物？这个世界的规则，再次让他感到困惑。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眼神中的某些东西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他走到客厅中央，目光再次落在那张沾染了血迹的沙发上，然后又看向苏念晚。
“本督不能一直困于此地。”他陈述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你需要钱，本督需要了解此界，并寻回归之法或立足之道。”
苏念晚一愣：“……所以？”
“所以，”沈墨衍看向她，眼神锐利，“带本督出去。”
“出去？！”苏念晚声音都拔高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想象了一下沈墨衍顶着这张脸，穿着她不合身的睡衣走在现代大街上可能引起的围观和骚动，就觉得眼前发黑。
“为何不行？”沈墨衍语气不悦，“难道你要将本督一直囚禁于此？”
“不是囚禁！是保护！”苏念晚试图跟他讲道理，“您看看您这身打扮，还有您这气质，走出去太引人注目了！而且您对这里一无所知，很危险的！”
“危险？”沈墨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本督历经腥风血雨，何惧之有？”他虽受世界规则压制，内力不畅，但多年刀口舔血练就的身手和洞察力犹在。
“那不是一种危险！”苏念晚急得跺脚，“是……是规则不一样！比如，你不能随便动手打人，不能飞檐走壁，不能看见不顺眼的人就……就‘咔嚓’掉！”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墨衍眉头皱得更紧，这个世界的规矩，果然麻烦。
见他沉默，苏念晚趁机提议：“要不……我们先从最基本的开始？我教你用手机？这样你至少能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不然出门真的寸步难行。”
沈墨衍看了一眼那个被他视为“怪异铁块”的手机，眼神里依旧带着抵触，但思索片刻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他懂。
苏念晚见他同意，稍稍安心，拿起手机，开始充当起“现代文明启蒙老师”。
“这个叫智能手机，用手指点这里可以打开……这个是微信，用来跟人联系，发消息，甚至可以视频……这个是浏览器，可以查任何你想知道的信息……”
她耐心地讲解着，沈墨衍虽然面无表情，但听得极其专注，那双深邃的凤眸紧紧盯着屏幕，快速吸收着这些超越他认知的知识。他的学习能力和理解力强得惊人，很快就能模仿着苏念晚的动作，笨拙却准确地滑动屏幕。
当苏念晚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中国古代历史”并显示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时，沈墨衍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当她又输入“东厂”，看到屏幕上出现的相关资料和历史图片时，沈墨衍的气息明显变得粗重起来。
这些信息，与他所知的世界，有相似，又有许多不同。仿佛是他的世界的投影，却又似是而非。
最后，在苏念晚的指导下，他迟疑地、用修长的手指，在搜索框里，一个拼音一个拼音地，笨拙地敲下了三个字——沈、墨、衍。
点击搜索。
页面跳转。
下一秒，沈墨衍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他熟悉的玄色身影——那是苏念晚发布的《浮生劫》漫画宣传图。图片下方，是无数条关于“沈墨衍”的讨论、同人创作、剧情分析……
他那血与火交织、痛苦与挣扎并存的人生，就这样赤裸裸地、被无数陌生人用文字和图画肆意描绘、评论、甚至……娱乐。
苏念晚看到他瞬间煞白的脸色和骤然缩紧的瞳孔，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机，沈墨衍已经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冰冷的恨意，也不是困惑，而是一种被彻底羞辱、尊严被践踏的滔天震怒！
他一把攥住苏念晚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苏、念、晚！这就是你所谓的‘创作’？！将本督的人生……当作戏本，供人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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