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汉阳门渡口。
帅帐内，烛火将苏晨的身影投射在巨大的江防图上，如同一个沉默而焦灼的幽灵。
修长的手指，此刻正死死按在沙盘上那个被标注为老鹳嘴的险峻江湾？
“老鹳嘴……”苏晨低声呢喃，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精光，“柳文渊……顾千帆……你们若真敢从这里下手……那便是……自寻死路。”
苏晨的手指猛地从老鹳嘴移开，沿着蜿蜒的江北岸线，向东南方向疾速划过。
最终，重重戳在一个不起眼的山谷标记上——老鹰谷。
“老鹰谷，”苏晨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离老鹳嘴……八里。峡谷长三百米，宽不过三十余米！两侧山崖……高五十丈。”
苏晨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丈量着沙盘上的距离：“老鹳嘴登陆，若想奇袭汉阳门，最近之路，必穿此谷。如果绕行？多出一百里。柳文渊要的是速度，是出其不意。他绝不会舍近求远。”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如同闪电般在苏晨脑海中炸开。
苏晨的呼吸陡然急促，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
“设伏，”苏晨抬头，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就在这老鹰谷，我要让这三万奇兵……有来无回。”
苏晨豁然转身，目光如电，射向肃立一旁的李道宗：“李尚书。”
“末将在。”李道宗心头一凛，上前一步。
“你，立刻点齐五千精锐步卒。携带陶罐炸弹、铁罐炸弹。再调五架三弓床弩，即刻出发。目标——老鹰谷。”苏晨的声音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在叛军抵达之前，抢占峡谷两侧山崖。就地取材，准备滚木礌石，越多越好，给我把峡谷两端……堵死。”
“末将遵命。”李道宗抱拳领命，眼中也燃起战意。
“宋将军。”苏晨目光转向宋青山。
“末将在。”宋青山应答。
“拨五千铁骑，交由李尚书指挥。”苏晨语速极快，不容置疑。
“骑兵，埋伏在老鹰谷出口外……那片密林之中。记住，没有李道宗的命令。绝不许提前暴露，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待峡谷内杀声一起，立刻给我冲锋，堵死出口。将冲出峡谷的叛军前锋……给我踏成肉泥。”
“是。”宋青山肃然应道，眼中精光爆射。
“李尚书，”苏晨再次看向李道宗，声音低沉而狠厉，“战法，听好。”
苏晨手指在沙盘上老鹰谷的位置重重一点：“第一步，放，放叛军前锋约一万人，安然通过峡谷。让他们……出去！”
李道宗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随即被决然取代：“是。”
“第二步，”苏晨眼中寒芒一闪，“待叛军中军主力进入峡谷腹地，立刻，给我用滚木礌石。封死峡谷入口，切断其退路，将其中军主力……给我死死堵在峡谷之内？”
“第三步，”苏晨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弓箭手，三弓床弩。给我往死里射，覆盖峡谷。不求精准，只求最大杀伤。最大混乱，”
“第四步，”他眼中闪过一丝残酷的厉色，“引爆，引爆预先埋设在峡谷两侧山壁上的陶罐炸弹。我要让这峡谷……变成血肉磨盘。让叛军中军……在连环爆炸中……粉身碎骨。”
“第五步，”苏晨猛地指向峡谷出口，“此时，叛军前锋已被我骑兵堵住，中军覆灭。后军必乱，李尚书。你亲率五千步卒，携带铁罐炸弹，陶罐炸弹。给我从峡谷入口方向。”
“杀过去，用炸弹开路，用刀枪收割。叛军后军肯定会乱，会崩溃，会恐慌。我要让叛军后军……彻底崩溃，让他们……在绝望中……自相践踏，”
“最后，”苏晨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雷霆炸响，“骑兵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杀死叛军前锋部队，挪开挡路的石头滚木，和步卒一起，给我追杀叛军逃兵，……全歼这三万叛军。一个不留。”
帐内死寂，只有苏晨那如同金铁交鸣的指令在回荡。
李道宗和宋青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随即又被一股滚烫的战意所取代。
此计……环环相扣，狠辣绝伦。若成……三万叛军精锐，必将葬身鹰谷。
柳文渊、顾千帆的三万奇兵迂回汉阳门之策……将化为泡影。
“末将明白，”李道宗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抱拳低吼，“定不负先生所托，此战！必全歼叛军。”
“记住。”苏晨死死盯着李道宗的眼睛，一字一顿，“隐秘，务必隐秘！斥候先行。若谷口已有叛军斥候或小股部队，就地扎营。务必守住谷口，若谷口无人……”
苏晨看着李道宗说道:“立刻上山。埋伏！动作要快，要静！绝不能让叛军察觉分毫。”
“是！”李道宗重重点头，再无半分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冲出帅帐。
“宋将军，”苏晨看向宋青山，“立刻点兵，五千铁骑。必须包裹马腿封住马嘴，不要让马匹发出一点声音。交予李尚书！告诉他们，此战……关乎汉阳门存亡。关乎大周国运。只许胜！不许败！”
“末将明白，”宋青山肃然抱拳，眼中战意熊熊，“末将这就去办。”
帐内，再次只剩下苏晨一人。他缓缓走到帐门前，掀开帘子。
夜色深沉如墨，寒风凛冽如刀。
远处，下游蛤蟆滩方向，隐隐有火光闪烁，那是叛军为明日总攻准备的喧嚣。
苏晨的目光却穿透这沉沉的夜色，投向上游那被黑暗笼罩的老鹳嘴和老鹰谷。
苏晨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柳文渊……顾千帆……”他低声自语，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你们想玩奇兵？想玩暗度陈仓？好！我苏晨……奉陪到底。只是……这代价……你们……付得起吗？”
夜色如墨，杀机四伏。
老鹰谷，这处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险峻峡谷，即将成为埋葬三万江南精锐的……修罗场。
一场决定江南命运的血腥盛宴，在黎明前的至暗时刻，悄然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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