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阳的金辉将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青草如茵的坡地上投下温暖的剪影。
沐婉晴捧着那束已经开始有些蔫了、却依旧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野花，头顶的花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沐婉晴侧头看着苏晨，眼中还残留着刚才听到汽车、飞机、手机这些匪夷所思之物时的震惊与茫然。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深深触动的、难以言喻的向往。
苏晨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语气平静而悠远，仿佛在讲述一个遥远而美好的传说：“陛下，在我们那里，无论男孩女孩，无论家境贫富，到了年纪，都必须去读书。九年……整整九年，国家要求他们必须接受教育。”
“九年……都必须读书？”沐婉晴的脚步顿住了，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无论……贫富？女孩……也要读？”
这简直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在大周，读书是士族子弟的特权，是寒门子弟需要倾尽家财才能勉强触及的门槛。
女子无才便是德，能识得几个字已是难得，何谈九年读书？
“对。”苏晨转过头，看着她震惊的表情，肯定地点点头，“九年义务教育。国家……就是朝廷，会出钱，让所有的孩子都能走进学堂。”
“课本是免费的，或者只收很少的钱。家境特别困难的，朝廷还会给予补贴，让他们能安心读书，不必为生计发愁。”
沐婉晴倒吸一口凉气，免费读书？朝廷出钱？补贴贫困？
这……这需要何等庞大的财力？何等坚定的决心？
她沐婉晴无法想象，一个朝廷，竟然会主动承担起所有孩童的读书费用。
这在沐婉晴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朝廷……如何负担得起？天下孩童何其多……”
“负担得起。”苏晨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因为，在掌权者看来，这不是负担，而是……投资。是对国家未来最根本、最重要的投资。”
苏晨看着沐婉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您可知，在我的故乡，识字率……达到了惊人的九成以上。”
“九……九成么？”沐婉晴如遭雷击，猛地睁大了眼睛。
九成，十个人里，有九个人识字？。
这……这怎么可能？在大周，识字率恐怕连一成都不到。
识字者，要么是世家子弟，要么是寒窗苦读的士子，要么是衙门里的小吏……
普通百姓，能认得自己名字已是万幸，九成……那几乎是……全民皆识文断字？
这巨大的落差，如同惊涛骇浪，狠狠冲击着沐婉晴的心灵。
沐婉晴无法想象，一个人人识字的国家，会是什么样子？
那些深奥的律法条文，那些治国安邦的策论，那些精妙的机关算学……
如果人人都能读懂，都能理解，那会是何等景象？
朝廷的政令，将能毫无阻碍地直达乡野，民智大开，百业兴旺……这简直是……传说中的大同盛世。
“不敢想象吧？”苏晨看着沐婉晴脸上变幻的震惊、茫然、向往，嘴角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但，这是真的。一个……真正民智开启、充满希望的时代。”
沐婉晴沉默了。她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束野花，娇嫩的花瓣在风中微微颤抖。
沐婉晴想起大周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的农夫。
想起那些在深宅大院中，只能围着灶台和绣架打转的女子。
想起那些因为交不起束修，只能眼巴巴望着学堂的穷苦孩子……
心头涌起一股沉甸甸的酸涩和无力感。差距……太大了，大得让沐婉晴感到窒息。
苏晨看着沐婉晴低垂的眼睫，看着她紧抿的唇线，知道自己的话在女帝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苏晨停下脚步，望向远方那轮即将升起山峦的巨大太阳，橘红色的光芒将天际染得一片辉煌。
“陛下，”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深邃和力量，“在我的故乡，有一位……伟人。他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沐婉晴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苏晨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回荡在暮色渐合的旷野：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苏晨怕沐婉晴不理解八九点的太阳便指着升起的太阳，对着沐婉晴说道“就是这个时间段的太阳”
沐婉晴看着太阳，太阳在缓缓升起高空。
“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沐婉晴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心头如同被投入一块巨石，激荡起巨大的涟漪。
青年，朝气蓬勃。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的力量。
它不同于帝王权术的制衡，不同于世家门阀的倾轧，它是一种面向未来的、充满生机的力量。
它将一个国家的未来，一个民族的希望，毫无保留地寄托在那些充满活力、充满无限可能的年轻人和孩子身上。
这理念，如同惊雷，在沐婉晴脑海中炸响。
沐婉晴从未听过如此……如此……振聋发聩、直指人心的言论。
这不仅仅是治国之道，这更是……立国之本。是点燃一个民族灵魂的火种。
沐婉晴怔怔地看着苏晨沐浴在太阳余晖中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深邃而坚定的光芒。
这一刻，沐婉晴忽然明白了苏晨为何会不遗余力地推行虚爵令。
为何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破世家垄断。
为何会如此重视那些寒门子弟和新晋的九品理事官。
苏晨不仅仅是在打仗，不仅仅是在守城。
苏晨是在……播种，播下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
一颗让大周的未来，也能如他故乡那般，人人有书读，人人有希望，人人都是八九点钟太阳的种子。
清风吹过，带着青草和野花的香气，也带着一丝暮春的凉意。
沐婉晴却觉得心头滚烫。她看着手中那束野花，又摸了摸头顶那顶由青草和野花编织的花环。
这朴素的花草，此刻在她眼中，仿佛也带上了某种象征意义——生机、希望、以及……一种破土而出的力量。
沐婉晴抬起头，望向那轮冉冉升起的落日，又看向身边这个来自异世的男子。
心中那千头万绪的纷乱，似乎被这句话彻底照亮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的使命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压过了那些小女儿情态的羞涩与悸动。
“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沐婉晴再次低声呢喃，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光芒，不再是迷茫和羞涩，而是……一种属于帝王的、坚定的决心。
而苏晨说的这些，默默的被女帝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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