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雨这么一解释，齐洛明白了，脱口而出：
“这不就是吃空饷吗？”
说完之后，感觉不对劲，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萧暮雨张望了一下，没有人在附近，这才说道：“是这样的，就是吃空饷。但这个不是只有我们威灵关这样做，而是整个大顺，所有的地方都这样做的。”
“这样不怕上面查吗？”齐洛好奇的问道。
“查？谁查呀？”萧暮雨冷笑道，“朝廷发的饷，本来就不够养那么多兵，他们自己清楚得很，只不过互相糊弄罢了。真要掀桌子，反正手上有兵的人不会怕，怕的是谁就不知道了。”
“他们清楚？”齐洛感觉不可思议。
“当官的都是人精，这种普遍吃空饷的事情，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萧暮雨道，“正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军饷一降再降，降到一个士兵的军饷根本就养不活一个士兵的地步。这样的情况下，不吃空饷又怎么可能做到？”
齐洛咋舌：“军饷还能降的？”
“名义上没降，只不过发放的军饷里面，大顺宝钞的比例在逐步提高，所以实际上降了。”萧暮雨道。
“大顺宝钞又是什么？”齐洛虽然继承了这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但还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废纸，拿出来买不到任何东西的废纸，然后告诉你说这个是钱，一张值几百钱。”
萧暮雨解释道，
“那还是在几百年前大顺开国之初弄出来的东西，当时老百姓还相信朝廷，拿这张纸确实也能兑换到铜钱，所以流通过一段时间。后面发得越来越多，也没法凭着这张纸兑换铜钱了，老百姓就不相信了，然后就没有流通了。但是朝廷还在发这个东西，但凡国库紧张，就拿这个东西来支应。军饷是朝廷最大的开支，自然少不了这个。”
说着，又笑了笑：“说到吃空饷，你肯定会以为我爹吃了多少空饷。怎么说呢？也对，也不对。对的是，确实有一半的军饷被我爹拿了。不对的是，那一半的军饷都是大顺宝钞，一大堆废纸，看着数量很吓人，但一两银子都换不过来。”
齐洛一时无语。
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反贼打得那么顺利了。
一边是吃空饷，一边是克扣军饷，两方都在忽悠，也都知道对方在造假，但就靠着层层加码的造假维持着帝国的体面。
百万雄师，兵多将广，威震四方。
实际上就是一个纸糊的花架子，吓唬外面的人，让治下的老百姓以为自己受到了保护。
但凡真刀实枪干起来，就现出原形了。
萧暮雨道：“我们威灵关名义上六千士兵，实际上三千，已经是吃空饷最少的了，我爹也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捞多少油水，能多养几个兵，就多养几个兵。当然，有时候我们也能从关卡上捞一些好处，补贴军用，所以才养得起那么多兵。很多地方，不要说实际兵马没有册上的五成，有的连三成都没有。”
齐洛叹息了一声，道：“难怪南方二州抵挡不住反贼。”
萧暮雨也叹息了一声。
这样很不好，但是，他们改变不了什么。
她带着齐洛去先锋营入了军籍。
这一次她带去打探消息的队伍，死了几个，又伤了几个，减员比较严重，还要从先锋营里挑十几个士兵补上去。
——那些伤员不一定会死，但短时间内不能战斗是必然的，可能养好伤后就要解甲归田了，所以得把他们的缺也给补上。
甲字旗是先锋营里的精锐，不能直接补新兵，得从先锋营里挑选精兵。
空出来的缺，再由先锋营招新兵补上。
这里面出了一个队正和一个伙长的缺，萧暮雨想让齐洛来担任其中一个职务，但被齐洛给拒绝了——他真的不懂带兵打仗，不想害了别人。
萧暮雨没有办法，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但还是跟他说：“当一个将军，需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但是当一个伙长或者队正，就带那么几个人，其实挺简单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胜任，这样也能更好的发挥你的能力。”
齐洛对于这种自己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没有任何的信心，只道：
“等我熟悉了再说吧。”
士兵需要经常操练，但齐洛已经进入了武道大师境界，这就完全没有必要操练了——操练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所以，齐洛也得到了特别的对待，可以免掉操练。
以他的能力，以他所立下来的功劳，确实也可以享受这种特别的待遇。
先锋营没有人反对。
齐洛的坐骑千里黄由先锋营专门养马的人帮着养，这匹战马还是属于他个人，但又入了甲字旗的编，能跟他一样吃上官粮。
他回了营房，将藏起来的那些金银铜钱又拿了出来，还将小艾没洗完的衣服拧了几下，打一个包提走了。
要住到防御使的府邸，当然要把这些东西给带走。
就换下来的衣服，里面可是有着他的金蚕软甲，那是个护身的好东西，不能就那么放弃。
刀和弓箭自然不用说，也得带走。
萧暮雨帮他拿着刀和弓，还试着拉了一下八牛弓，拉得脸都红了，这才拉开。
赞叹：“这么强的弓，也只有你这样的武学大师才能轻松的拉开。”
又问：“这弓能射多远？”
“三百步。”齐洛道。
萧暮雨惊叹：“那么远？那还能射得中吗？”
齐洛想了想，道：“遇上高手那是射不中的，一般的士兵应该没多大问题。”
萧暮雨问的是那么远能不能射中目标，齐洛回答的是目标会不会躲开。
听到他这么回答，萧暮雨大概就明白了，准头是没有问题的。
三百步的距离，还能有一定的准度，那很厉害了。
兴奋的说道：“你这样的能力，打仗太适合了。当斥候，遇到小股敌人了可以轻松的灭掉他们，要逃的时候，别人也赶不上。守城也很适合，躲在箭垛里，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将敌人那些最勇武的给清除掉！”
看着齐洛，越发的激动。
这样的人才在自己手下，建功立业岂不是随随便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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