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猜想如同冰水浇头，让刚刚脱离险境的众人陷入了更深的寒意。驾驶室内一片死寂，只有飞船系统低沉的运行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宇宙的……疾病？”凯喃喃重复，碧蓝的眼睛里充满了世界观崩塌的茫然。他一直以为敌人是某种外来的、可以战胜的邪恶势力，从未想过对手可能是这个世界运行规则本身出现的“错误”。
艾莉丝双手微微颤抖，她调出所有关于两个阴影裂痕的扫描数据，以及“摇篮”提供的有限资料，试图从逻辑上反驳这个可怕的猜想，但越是分析，心越是下沉。“‘哀嚎峡谷’的裂痕表现出能量的狂暴与精神的侵蚀，像是活跃的‘炎症’；而‘尘埃坟场’的那个，则表现为规则的‘缺失’与‘吞噬’，更像是……‘组织坏死’。”她抬起头，脸色苍白地看着苏晚，“你的比喻……可能接近真相。”
赤霄的熔金之瞳中燃烧着不甘与愤怒的火焰。他宁愿面对成千上万看得见摸得着的敌人，也不愿与这种无形无质、仿佛命运本身般的“疾病”对抗。这让他被封印的力量显得更加可笑，如同赤手空拳的人试图对抗瘟疫。
“如果真是这样……”赤霄的声音沙哑，“那我们收集这些‘本源’又有什么用？把它们交给‘环流协会’？他们难道就有办法治愈宇宙？”
这正是最核心的问题，也是最令人不安的地方。
苏晚看着手中那两枚被封印的、性质迥异的黑暗晶体。一枚内部仿佛有粘稠的黑暗在蠕动，散发着混乱与疯狂；另一枚则冰冷死寂，如同通往绝对虚无的窗口。将它们带在身上，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空间的细微不协调，仿佛它们本身就是微型的“病灶”。
“我不知道‘环流协会’想做什么。”苏晚缓缓摇头，记忆的缺失让她无法回忆起契约的所有细节，但薇尔娜灵火中传来的警惕感是如此清晰，“但薇尔娜警告过要小心契约，那个‘引路人’也绝非善类。收集这些本源，或许根本不是‘治疗’，而是……别的什么。”
她想起“哀嚎峡谷”中那古老存在的警告——“约定之期未至”。难道“环流协会”与这些宇宙中的古老存在，有着关于如何处理这些“病灶”的协议？而他们这些“变量”，是否就是协议中的一环，甚至是……祭品？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笼罩了团队。他们仿佛航行在无边黑暗海洋上的孤舟，不仅要面对海上的风暴（阴影裂痕），还要警惕深海中未知的巨兽（古老存在），甚至可能连指引方向的灯塔（环流协会）都包藏祸心。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赤霄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熔金之瞳重新聚焦，“无论真相多么残酷，停下来就是等死。既然‘环流协会’需要这些本源，至少说明它们有价值。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知道这些本源到底是什么，以及‘环流协会’到底想用它们做什么。”
“我们需要一个……能够解析这些东西的地方。”艾莉丝接口道，她看向苏晚，“‘起源方舟’的数据库或许有线索，但不够。薇尔娜提到过‘环流协会’是逃亡者和赎罪者，他们一定拥有更多关于‘终焉之影’和这些‘病灶’的研究资料。”
“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找到一个‘环流协会’的据点？或者……遗迹？”凯明白了艾莉丝的想法。
“这太冒险了！”赤霄立刻反对，“我们刚刚摆脱一个‘引路人’，主动去找‘环流协会’的麻烦，等于自投罗网！”
“不一定是主动招惹。”艾莉丝调出星图，指向一个标记点，“还记得‘耳语者’提到过的吗？黑市上流出的、带有古老标识但被污染的装置零件。那些零件的来源，很可能就是一个被遗弃或者被攻破的‘环流协会’前哨站。我们可以从那里入手，既能获取情报，又能避开‘环流协会’的视线。”
这个提议相对稳妥。一个被遗弃的前哨站，风险可控，潜在收益却可能很高。
苏晚思考片刻，点了点头：“同意。在前往下一个裂痕之前，我们需要了解更多。而且……”她感受了一下体内依旧空虚的力量和隐隐作痛的伤势，“我也需要时间恢复。”
接连两次与阴影本源的直接对抗，尤其是第二次强行引导巨量能量，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都造成了不小的负担。薇尔娜的灵火虽然保住了她的根基，但修复需要时间。
“星尘遗民”号的损伤也不轻，尤其是外部装甲和部分能量回路，需要彻底检修。
“调头，目标，‘耳语者’提供的那个黑市坐标附近星域。”赤霄最终做出了决定，“我们先找个地方隐蔽修复，同时打探那个前哨站的具体位置。”
飞船调整航向，向着文明的边缘地带驶去。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明确的阴影裂痕，而是隐藏在历史尘埃和黑市流言中的、关于自身命运和宇宙真相的线索。
航行在孤寂的星海中，苏晚独自坐在观测窗前，看着外面永恒不变的璀璨星辰。那些星辰，是否也正在被某种无形的“疾病”所侵蚀？它们的光芒，是否有一天也会被“空无”所吞噬？
她抬起手，看着臂环形态的“终焉之钥”。星辉与灵火在其中缓缓流转，美丽而神秘。这力量，究竟是治愈疾病的“良药”，还是……加剧病情的“催化剂”？
她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无论真相如何，她都必须走下去。为了星痕，为了薇尔娜，也为了身边这些并肩作战的同伴。
就在她沉思之际，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无限遥远距离的、带着一丝赞许与好奇的意念，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她的感知。那意念并非“鲸歌”的空灵，也非“引路人”的戏谑，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由无数星辰低语汇聚而成的意识。
【……有趣的‘细胞’……看到了……‘疾病’的轮廓……】
【……继续……观察……汝等之‘变量’……或能……扰动……既定之终末……】
意念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但苏晚知道，那不是幻觉。
又有某个……或者说某些……更加难以理解的存在，将目光投向了他们这支小小的“免疫细胞”。
她握紧了“终焉之钥”，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共鸣。
前路未知，黑暗深邃。但他们，已然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成为了这场关乎宇宙存亡的、宏大戏剧中，一个微小却可能至关重要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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