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人那声 “有老鼠” 像淬了毒的冰锥，刺破码头夜雾时，带着粗麻布斗篷特有的海腥与霉味 —— 那布料边缘磨损得露了棉絮，沾着的盐霜在火把光下泛着细白，兜帽下偶尔闪过的幽绿光芒，竟比岸边的煤油灯更刺目。火把的光浪如同嗜血的兽舌，舔过堆堆废弃缆绳时，照出绳上的河泥与锈迹，朽坏的麻绳一扯就断，纤维里还嵌着去年漕运失事时残留的碎木片，踩上去 “咯吱” 作响，混着追兵的呵斥声，在夜空中织成死亡的网。
“分开走！老地方汇合！” 阿竹的吼声压在风里，他攥着腰间玄铁短刀的手青筋暴起，刀鞘上的水浪纹被汗水浸得发黑。话音未落，他已冲向堆满缆绳的岔路，靴底踢翻的木桶里滚出半桶残油，暗黄色的油液洒在青石板上，泛着黏腻的光，火把照过时竟映出细碎的虹彩。这刻意制造的响动瞬间吸引了大半追兵，他们的玄铁刀劈在油桶上，“哐当” 脆响里，油星溅在衣摆，瞬间燃起细小的火苗，惊得追兵们乱作一团。
青鸾护着楚曦钻进货物缝隙时，粗布裙摆蹭过装满稻谷的麻袋，袋口的麻绳松了些，金黄的谷粒 “簌簌” 落在地上，混着青石板缝里的青苔，踩上去又滑又硌。楚曦怀里的兽首木牌冰凉得像块寒冰，黑曜石眼睛贴着胸口，竟透过粗布传来阵阵寒意，攥在手里的货单被汗水浸得发皱，麻纸边缘的暗码符号 “三”“七”“九” 晕开少许，像在扭曲的蛇。她的心脏狂跳得几乎撞碎肋骨，每一次喘息都吸进满鼻的煤油味与河水腥气，身后传来的 “嗬嗬” 声越来越近 —— 那不是人类的呼吸，更像野兽喉咙里卡着粘液的嘶吼，带着令人作呕的腐甜。
周文焕的身影在火把光里逐渐清晰，他早已没了文官的模样：墨色劲装的领口撕裂，露出青灰的皮肤，血管像黑色的蚯蚓在皮下蠕动；原本白皙的手指变成了尖利的爪子，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血垢，抓在青石板上时留下五道深痕；他四肢着地奔跑的姿态如同失控的野兽，肩背高高隆起，脊骨在衣下凸起如峰，每一次跃动都溅起地上的残油，火把光落在他脸上，左眉骨的新疤还在渗血，与眼底的幽绿光芒交映，活脱脱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木牌…… 给我……” 他嘶吼着，声音里的粘液拉丝声刺得人耳膜发疼，显然是楚曦怀中的兽首木牌引着他穷追不舍。
“小姐，这边！” 青鸾突然刹住脚，指着一处半掩的铁盖 —— 那是地下排水渠的入口，铁盖边缘生着厚锈，只有常年提拉的位置磨得发亮，盖缝里渗出的污水带着股刺鼻的腐臭，顺着青石板的缝隙蜿蜒流淌，在暗处泛着污浊的光。她弯腰掀开铁盖时，铁锈摩擦的 “吱呀” 声差点被追兵的脚步声淹没，两人钻进入口的瞬间，楚曦的鞋尖磕在铁盖内侧，疼得她倒抽冷气，却死死咬住嘴唇没出声，只任由青鸾拉着，跌进黑暗的渠水之中。
排水渠内的黑暗比码头更浓稠，齐膝的污水冰冷刺骨，刚没过裤脚就浸透了粗布，贴在皮肤上像层湿冷的蛇皮。楚曦的指尖划过渠壁时，摸到满是滑腻的苔藓，指尖还沾到几片腐烂的菜叶与破布碎片，污水里漂浮的不明杂物蹭过脚踝，软腻得让人头皮发麻。空气中的腐臭味里混着铁锈与霉味，那是渠壁铁皮锈蚀与常年积水发酵的味道，每呼吸一次都像在吞咽细小的针，刺得喉咙发疼。
“进去搜！他们跑不远！” 周文焕的吼声从入口传来，带着非人的沙哑，火把的光透过铁盖缝隙探进来，在渠壁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像无数只爪子在攀爬。青鸾立刻拉着楚曦紧贴渠壁，冰凉的苔藓蹭在脸颊，她用手捂住楚曦的嘴，指尖能感受到楚曦急促的呼吸，两人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 不是因为冷，而是怕那怪物般的周文焕真的追进来。幸运的是，追兵似乎忌惮这污浊的环境，火把光晃了几下就渐渐远去，只留下几句骂骂咧咧的抱怨，混着铁盖重新盖合的 “哐当” 声，在渠内久久回荡。
两人刚松口气，楚曦的鼻尖突然捕捉到一丝更浓烈的腥气 —— 不是污水的腐臭，而是带着血腥的臊味。紧接着，前方漆黑的渠道深处，传来 “沙沙” 的轻响，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石壁，那声音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微弱的 “吱吱” 声，听得人汗毛倒竖。“什么东西？！” 楚曦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颤抖，她下意识攥紧怀里的木牌，冰凉的触感让她勉强镇定。
青鸾将楚曦护在身后，玄铁短剑横在胸前，剑刃在黑暗中泛着极淡的冷光。借着远处偶尔透进的微光，她们终于看清了来物 —— 那竟是十几只体型堪比家猫的老鼠！这些老鼠的皮毛稀疏得露出大半青灰的皮肤，有的地方溃烂流脓，黄色的粘液顺着腿根往下滴；尖长的牙齿泛着暗黄，齿缝里还卡着不知名的肉屑；最可怖的是它们的眼睛，竟像周文焕一样泛着幽绿的光，那光芒不是反射的，而是从眼底深处透出，带着非活物的死寂。【警告：检测到低等幽冥生物污染体，具有微弱攻击性及污染特性，接触其体液可能引发溃烂！】系统的提示音急促得像敲在心上，屏幕边缘的红芒闪个不停，楚曦这才惊觉，渠壁上有些苔藓竟呈灰黑色，显然是被这些怪物的气息污染所致。
“吱 ——！” 领头的老鼠突然发出尖锐的嘶叫，群鼠如同潮水般涌来，爪子抓挠渠壁的 “沙沙” 声盖过了污水的流动声。青鸾挥剑的速度快如闪电，“噗嗤” 一声，最先扑来的老鼠被拦腰斩断，暗褐色的血溅在渠壁上，瞬间冒出细小的灰烟，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变成一滩腥臭的黑泥，散发出的灰色雾气更浓了，飘到楚曦面前时，她甚至能闻到里面的腐木味，呛得她连忙用袖口捂住口鼻：“小心雾气！可能有毒！”
青鸾的剑舞得越来越快，却架不住鼠群的数量太多。有只老鼠绕到她身后，尖牙差点咬到她的脚踝，楚曦情急之下抬脚踢开，靴底沾到的黑泥溅在老鼠身上，那老鼠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溅到的地方瞬间溃烂，显然污水也无法抵消它的毒性。楚曦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黑风商会的 “通道” 难道已经泄漏了幽冥气息？连这地下排水渠都被污染了？
前有凶戾的鼠群，后有不知是否会折返的追兵，两人彻底陷入绝境。排水渠的空间狭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青鸾的剑舞得再快，也难免顾此失彼，她的袖口已被老鼠的粘液溅到，布料瞬间泛起黑黄的印子，显然那粘液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楚曦没有武功，只能紧紧贴着渠壁，尽量缩小自己的目标，目光却死死盯着涌来的鼠群，心里急得像烧着一团火 —— 若是她们死在这里，沈逸还在等消息，黑风商会的阴谋就永远没人能揭穿了！
就在这时，楚曦怀中的兽首木牌突然微微震动起来，一股温润的白光从木牌边缘渗出，起初只是淡淡的光晕，很快就变得清晰，像裹着一层薄纱的月亮。这白光没有温度，却带着莫名的安抚力，最神奇的是，原本汹涌的鼠群突然动作一滞，领头的那只甚至往后退了半步，幽绿的眼睛里竟透出几分恐惧，喉咙里发出 “吱吱” 的低鸣，再不敢往前扑。
“木牌有用！” 楚曦又惊又喜，连忙将木牌举在身前。白光透过她的指尖，在渠内投出半丈宽的光区，那些原本围着青鸾的老鼠纷纷后退，连沾在渠壁上的灰色雾气都像是被白光驱散了些，在光区边缘化作细小的烟粒。青鸾趁机喘了口气，她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剑刃上还挂着老鼠的残尸，却不敢放松警惕：“小姐，我们得尽快出去，这光不知道能撑多久！”
两人借着木牌的白光，小心翼翼地沿着渠道向前移动。楚曦举着木牌的手渐渐发酸，白光却始终稳定，照在污水里能看到水底的碎石与破布，偶尔有胆大的老鼠想跟上来，只要白光扫过，就立刻缩回去，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发出不甘的 “吱吱” 声。渠壁上的苔藓渐渐从黑灰变回暗绿，空气里的腐臭味也淡了些，楚曦知道，她们正在靠近出口。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的天光，伴随着金属的 “吱呀” 声 —— 那是排水渠的铁梯，锈迹斑斑的梯级上，只有经常踩踏的位置磨得发亮，显然偶尔有人从这里进出。青鸾先爬上去，她的手刚碰到梯顶的铁盖，就听到外面传来风声，还夹杂着远处荒坟特有的寂静。她轻轻掀开一条缝，确认安全后，才回头拉楚曦上来。
钻出排水渠的瞬间，楚曦被夜空的景象惊得倒抽冷气 —— 原本该是漆黑的夜空被浓密的乌云笼罩，唯有一轮月亮悬在中央，边缘竟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凝固的血滴在黑布上，偶尔有云絮飘过，血月的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她们竟身处京城边缘的一片荒废坟地，坟头的土堆高低不平，有的墓碑歪斜得快要倒塌，碑上的字迹被风雨啃得模糊，只能看清零星的 “李”“王” 等姓氏，坟间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被夜风吹得 “哗啦” 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挥动。
血月的光落在楚曦脸上，泛着淡淡的猩红，她刚站稳脚跟，就听到身后的排水渠入口传来 “哐当” 一声 —— 铁盖被硬生生掀飞，周文焕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窜了出来！他四肢着地落在坟土上，爪子陷进松软的泥土，带出暗红的土块，青灰的皮肤在血月下发着冷光，脊骨凸起的弧度更大了，像要从皮肤里钻出来。“嗬 ——！” 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声音震得坟头的野草都在颤抖，眼底的幽绿光芒比在码头时更盛，死死锁定着楚曦手中的木牌，显然那是他唯一的目标。
“他……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青鸾握紧短剑，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骇。她见过战场上的残兵，见过江湖上的恶人，却从未见过如此不人不鬼的怪物，周文焕身上的气息，比暗渠里的老鼠更阴冷，更像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楚曦强迫自己冷静，指尖攥着木牌的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黑风商会的‘新生’…… 根本不是重生，是把人变成怪物！” 她拉着青鸾转身就跑，靴底踩在坟间的野草上，“沙沙” 声在寂静的坟地格外刺耳。周文焕在后面紧追不舍，他的速度比在码头时更快，每一次跃动都能跨过两座坟堆，爪子抓在墓碑上，留下深深的划痕，距离她们越来越近，楚曦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腐甜气息，像变质的蜜糖，令人作呕。
就在周文焕的爪子快要抓到楚曦后背时，楚曦怀中的兽首木牌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白光瞬间暴涨，竟在她身前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墙！更神奇的是，白光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扩散，而是朝着坟地深处某个方向汇聚，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指引。“往那边跑！” 楚曦几乎是本能地跟着白光的方向冲去，青鸾紧随其后，她能感觉到，木牌的震动与远处某个东西产生了共鸣，那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联系。
穿过几座高大的古墓，前方终于出现一座残破的石制祭坛。祭坛由青黑色的巨石砌成，表面刻满了扭曲的巫觋文，有的刻痕里嵌着黑色的残渣，像是干涸多年的血垢；祭坛的四个角各立着一根断柱，柱顶原本该有雕像的位置只剩下破碎的石屑；最中央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剑身虽布满红锈，却在血月的光下隐隐流动着暗红的光泽，剑柄缠着早已褪色的黑布，布纹里竟也绣着与兽首木牌相似的图案 —— 鸟首兽身，三趾利爪。
木牌的白光直指断剑，楚曦甚至能感觉到木牌在催促她靠近。周文焕追到祭坛边缘时，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吼，竟不敢再往前踏一步，只是围着祭坛焦躁地徘徊，爪子不断抓挠地面，坟土被他刨得四处飞溅，眼底的幽绿光芒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楚曦福至心灵，快步冲上祭坛。她的手刚碰到断剑的剑柄，一股冰凉的触感就顺着指尖蔓延，紧接着，断剑突然发烫，像是被点燃的烙铁！同时，怀中的兽首木牌白光暴涨，与断剑的暗红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光柱直冲夜空，血月的光竟被这光柱压得暗淡了几分！
祭坛周围的空气发出 “嗡嗡” 的嗡鸣，地面微微震动，祭坛上的巫觋文仿佛活了过来，泛着淡淡的红光。楚曦的脑海中突然涌入一股庞大的信息流 —— 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现：无尽的黑暗里，无数人影在厮杀，鲜血染红了大地；一座古老的石门上，刻着与木牌相同的兽首图案，石门后传来咆哮声；还有一个虚弱的灵魂被困在黑暗中，他身上带着漕帮特有的檀香，那是赵三爷的气息！
光芒渐渐散去时，楚曦手里的木牌与断剑都恢复了平静，唯有断剑的锈迹淡了些，露出里面银白色的剑身。她终于明白，这木牌与断剑，是打开黑风商会 “通道” 的钥匙，也是找到赵三爷的唯一线索！
然而，没等楚曦细想，坟地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震动，不是风声，也不是动物的脚步声，而是某种庞大生物苏醒时的呼吸声。空气瞬间变得冰冷，坟间的野草停止了晃动，连周文焕都停止了咆哮，缩在祭坛边缘瑟瑟发抖。楚曦抬头望向坟地深处，血月的光下，远处的一座大墓竟在缓缓隆起，墓顶的石板 “咔嚓” 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地下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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