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刮，却比刚才小了点，裹着谷里的灯火，往林墨曦后背扑。她攥着时间之刃的手松了松，指节的白痕慢慢淡下去，终于转过身——不是猛地转，是慢慢的，像卸下了块压在背上的石头，战袍下摆扫过脚边的草叶，带起两粒刚晒好的玉米种子，滚到巡逻战士的靴边。
那战士是小张，胳膊上的绷带还没拆，正攥着步枪来回走，脚步不快，却一步踩实了，眼睛扫过谷口的黑暗，又扫过身后的灯火，亮得很。见林墨曦看他，他停下脚步，敬了个不标准的礼，声音有点哑：“首领，您咋还在这儿？天凉了，该回溶洞歇着了。”
林墨曦笑了笑，不是之前那种扯着嘴角的笑，是眼里也带了光的笑：“你不也没歇？”
“我年轻，扛得住！”小张挺了挺腰，胳膊上的绷带扯得他疼，却没皱眉头，“石队说了，咱们多巡一会儿，谷里的人就能多睡一会儿安稳觉。”
远处的灯火又亮了几盏。溶洞门口，陆晨光正蹲在医疗帐篷的新框架下，给一根木杆缠绷带——怕木刺扎到伤员，他缠得很仔细，手指因为反复用力，关节都红了，眼圈黑得像涂了墨，却还在往木杆上绕绷带，嘴里小声数着“一圈、两圈……”。苏医生走过去，递过杯热水，他接过来，没喝，放在旁边，继续缠，直到缠完最后一圈，才端起来，一口喝干，烫得他龇牙，却笑了。
石岳也没歇。他蹲在栅栏边，手里拿着块砂纸，磨着刚钉上去的铁板，手伤没好，绷带渗着血，却磨得认真，铁板上的“光”字被磨得发亮。李老三蹲在他旁边，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晒得半干的玉米种子，正一粒一粒挑，把瘪的挑出来，扔给旁边的鸡，嘴里念叨：“这粒不行，那粒也不行，二柱的玉米，得用最饱满的……”
老铁匠的锻造炉还冒着微光，不是之前的黑烟，是淡红的，他坐在炉边，手里拿着块小铁，在上面刻着什么，凑近了看，是个小小的玉米图案——之前丫丫说，想在锄头把上刻玉米，他记着。手上的烫伤没好，刻一下，皱一下眉，却没停，铁屑落在地上，亮晶晶的，像星星。
丫丫抱着个种子袋，从英烈墙的方向跑过来，水壶没盖紧，滴了两滴水在种子袋上，她赶紧用袖子擦，擦得袋子上湿了一小块。看见林墨曦，她放慢脚步，小声说：“首领，墙根的种子冒芽了，我用小石子围好了，鸡啄不到。”
林墨曦伸手摸了摸她怀里的种子袋，硬邦邦的，全是饱满的种子：“好，明天咱们就把这些种在栅栏边，让它们顺着栅栏长，能挡风。”
“哎！”丫丫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水壶又滴了滴水，这次她没擦，看着水滴渗进种子袋，眼里亮闪闪的。
不知什么时候，陈芸也来了。她刚从哨塔换岗下来，暗影小组的人都跟着，一个个脸上沾着灰，却眼神锐利。她走到林墨曦身边，递过个布包，里面是几块烤玉米，有点焦糊，是从炊事班拿的：“首领，吃点吧，热的。”
林墨曦接过，掰了一块，递给丫丫，又掰了一块，递给旁边的小张，剩下的，分给凑过来的石岳、陆晨光、李老三、老铁匠——核心成员，就这么聚在了谷口的灯火下，围着一块烤玉米，吃得很安静，只有玉米的焦香，和风扫过灯火的“滋滋”声。
“灯亮了。”林墨曦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刚才我在这儿望黑巢，心里沉得慌，想着顾临渊啥时候来，想着灵能草够不够，想着栅栏能不能挡住……”她指了指身后的山谷，灯火一盏盏亮着，映着玉米地的绿芽，映着英烈墙的钢板，“可转过身，看见小张在巡逻，看见陆晨光缠绷带，看见石岳磨铁板，看见丫丫抱着种子……我就不沉了。”
石岳挠了挠头，手伤扯得他疼，却咧嘴笑：“首领，这有啥？咱们都是为了这个家。”
“是家。”林墨曦点头，手里攥着半块烤玉米，焦糊的边硌着牙，却甜，“咱们打赢了黑石，打退了顾临渊的试探，把哭泣山谷改成了曙光山谷——这不是赢了就完了，这是赢了‘能活下去’的权利。”
她顿了顿，看向英烈墙的方向，那里的灯也亮了，是丫丫之前挂的马灯，映着“英雄永存”四个大字：“咱们的弟兄，李二柱、老张、王丫蛋，还有那个黑石指挥官，他们用命换了这权利。可活下去之后呢？得守着。守着这谷，守着这玉米，守着墙上的名字，守着咱们手里的东西——石岳的刀，陆晨光的灵能草，陈芸的匕首，李老三的种子，老铁匠的锄头，丫丫的水壶……”
“守着这些，比打赢一场仗难多了。”林墨曦的声音沉了沉，却没了之前的沉重，多了点坚定，“打赢仗，靠的是狠劲；守着希望，靠的是熬劲——熬得过顾临渊的偷袭，熬得过灵能草的短缺，熬得过深渊之门的威胁，熬到玉米成熟，熬到栅栏修得比山牢，熬到墙上的名字，能看着咱们好好种地，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陆晨光抬起头，眼底的青黑好像淡了点：“首领，我们熬得住。”
“对！熬得住！”石岳跟着喊，手里的砂纸攥得更紧，“大不了不睡觉，我陪着小张巡逻，陪着陆晨光找灵能草，陪着老铁匠锻锄头！”
林墨曦笑了，这次笑得很开，嘴角的血痂裂了点，却不疼：“不用这么拼。”她看向所有人，眼神扫过每个人的伤——石岳的手，陆晨光的眼，陈芸的肩（之前突袭时被划了道口子），老铁匠的烫伤，李老三的腰（之前扛木头闪了），丫丫的膝盖（蹲在地里浇水磨破了），“都歇会儿。石岳，你的手得换药；陆晨光，你眯半个时辰；陈芸，暗影小组轮着睡；李老三，种子挑完了就收；老铁匠，炉子里的火先封了；丫丫，种子袋盖好，别让老鼠啃了。”
“歇啥？”石岳还想犟，却被林墨曦瞪了一眼，把话咽了回去，“……行，歇会儿，就半个时辰。”
林墨曦看着他们一个个动起来——陆晨光靠在栅栏边，闭上眼睛，手里还攥着株灵能草；石岳坐在地上，苏医生走过来，给他换绷带，他疼得龇牙，却没躲；李老三把种子袋系紧，放在通风的石板上；老铁匠往炉子里添了点煤，封了火；丫丫抱着种子袋，靠在石岳身边，也闭上了眼，水壶放在腿边，没盖紧，却没人说她。
陈芸走到林墨曦身边，轻声说：“首领，你也歇会儿。”
“我等会儿。”林墨曦摇了摇头，看向山谷的灯火，越来越亮，把整个曙光山谷照得暖烘烘的，“我看着这灯，心里踏实。”
风彻底小了，只吹得灯火轻轻晃，像星星在眨眼睛。玉米地里的绿芽，在灯影里轻轻晃，好像在长；英烈墙上的马灯，映着那些名字，刻痕里的灵能草汁液，泛着淡绿的光；巡逻的小张，脚步慢了点，却依旧一步踩实，眼睛里的光，和灯火一样亮。
林墨曦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没了铁腥味，只有玉米的焦香，灵能草的淡香，还有灯火的暖香。她看向身边的人——石岳靠在栅栏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砂纸；陆晨光的眉头松了，嘴角带着笑，好像梦见了灵能草长得漫山遍野；丫丫的头靠在石岳肩上，种子袋抱在怀里，睡得很沉。
她轻声说，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睡着的人说，更像是对英烈墙上的名字说：“我们赢得了生存的权利，但守护希望的道路，比夺取希望更加漫长。”
“休息一下。”
“然后，开始我们新的征程。”
话音刚落，远处的哨塔传来小张的声音，很轻，却很亮：“首领，天快亮了！”
林墨曦抬头，东边的天空，果然泛起了鱼肚白，淡红的光，慢慢漫过山顶，照在英烈墙上，照在玉米地里，照在谷口的灯火上，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陆晨光醒了，揉了揉眼睛，眼底的青黑淡了点；石岳也醒了，伸了个懒腰，手伤扯得他疼，却笑了；丫丫睁开眼，看见东边的光，喊了声：“天亮了！玉米芽该浇水了！”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没人再提“累”，没人再提“顾临渊”，只有手里的活——石岳拿起砂纸，继续磨铁板；陆晨光抱起灵能草，往医疗帐篷走；陈芸叫醒暗影小组，准备换岗；李老三拿起种子袋，往玉米地走；老铁匠打开炉子，火又烧了起来，锤子声“叮——当”响，比之前更有劲；丫丫提起水壶，往墙根的种子芽跑，这次，她把水壶盖紧了。
林墨曦站在谷口，看着他们的背影，看着东边的天亮起来，看着玉米芽在晨光里晃，看着英烈墙上的名字在光里亮。她攥紧了手里的时间之刃，刃尖的裂痕里，淡金的光悄悄亮了起来——不是为了战斗，是为了守护，为了这新的征程，为了身边的人，为了墙上的名字，为了这漫山遍野的曙光。
天彻底亮了，黑巢的方向，依旧沉沉的，像块黑布。可林墨曦不怕了。她知道，顾临渊还在，深渊之门还在，挑战还在。但她身边，有亮着的灯，有握着工具的手，有冒芽的玉米，有刻着名字的墙，有一群愿意陪着她，一起熬，一起守，一起走新征程的人。
这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曙光山谷的新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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