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能灯的光顺着谷道铺过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顾临渊走在后面，看着林墨曦扶着石岳的胳膊，每走两步就咳嗽一声，嘴角的血痂裂了又渗出血，却还在往谷中央的玉米地走——那里的灯最亮，丫丫还没睡，蹲在地里，用小石子把刚冒芽的玉米苗围得更紧。
“你看这些，觉得是‘麻醉剂’？”顾临渊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谷口的风，他指着丫丫的背影，冰蓝色的眼里又泛起之前的偏执，“她现在蹲在这里浇水，觉得玉米能熟，觉得日子能好。可等黑袍的‘终焉’来了，灵能断了，粮食没了，她会不会也像老周一样，为了活，把别人推出去？”
林墨曦停下脚步，转过身，没扶石岳，自己站稳了，胸口的伤疼得她直皱眉，却盯着顾临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因恐惧，把人性的黑暗，当成了全部。可你忘了，人性里有光，比黑暗亮，比邪力暖，你见过，只是你不敢信了。”
她抬手，指向医疗帐篷的方向——苏医生还在里面，灯亮着，隐约能看见她蹲在地上，给一个黑石俘虏换药。那俘虏之前想偷袭陆晨光，现在腿断了，苏医生却没不管，手里的灵能草汁，一点点往他伤口上涂。
“你看苏医生。”林墨曦的声音软了点，却很坚定，“那俘虏之前想杀她的同伴，现在伤成这样，她完全可以不管，甚至可以让他自生自灭。可她没有，她在给他换药，在救他。这不是麻醉剂，是她的选择，是人性里的‘不忍’，是光。”
顾临渊冷笑一声，别过脸：“不忍？等他伤好了，说不定会反过来杀了苏医生。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你救了他，他转头就捅你一刀。”
“我见过。”林墨曦点头，声音里带着疼，却没退让，“我流浪的时候，被人抢过最后一块饼干，被人推出去挡丧尸。可我也见过，一个陌生的阿姨，把仅有的半瓶水递给我，自己渴死在荒野里；见过一个老兵，为了护着两个孤儿，自己引开变异兽，最后没回来。”
她走近顾临渊，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千斤重：“你记得阿禾吗？她给老周送玉米饼的时候，知道老周会背叛她吗？她不知道。可她还是送了，因为她觉得，‘给别人吃，别人也会好好活’——这就是人性的光，不是因为知道会有好结果，才去做，是不管结果怎么样，都愿意做。”
石岳在旁边听得急了，断刀往地上一拄：“顾临渊你就是钻牛角尖！你光看见坏的，看不见好的！上次咱们救的那个黑石俘虏，叫王大壮，现在天天帮着翻地，还帮陆医生抬灵能草，他咋没捅咱们一刀？”
顾临渊没理石岳，只是盯着林墨曦：“这些光，能挡住‘终焉’吗？能挡住人性的黑暗吗？等灾难到了极致，这些‘不忍’‘善意’，全都会碎。”
“碎了又怎么样？”林墨曦突然提高声音，胸口的伤扯得她疼，却喊得响亮，“碎了，也比从来没有过好！你为了一个‘完美存续’的结果，把过程里所有的好，都当成了累赘——孩子们的读书声，是累赘吗？阿禾种玉米的欢喜，是累赘吗？苏医生救俘虏的不忍，是累赘吗？”
她指着地里的玉米芽，丫丫正用小水壶，给每一株芽浇一点水，动作轻得像怕碰疼它们：“你看丫丫，她现在浇水的时候，笑得多开心。就算明天玉米芽被踩碎了，就算后天黑袍来了，她今天的笑，是真的；她今天对玉米芽的疼惜，是真的。这些不是‘麻醉剂’，是她活着的过程，是咱们人类文明，最该守住的东西！”
“本末倒置。”林墨曦的声音突然沉了，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疼，“你以为文明的意义，是‘存续’这个结果？错了！是存续的过程里，我们有过笑，有过暖，有过为了别人拼一次的念头；是孩子们能认字，能喊出‘曙光’的名字；是玉米能发芽，能等着熟了分给水手；是就算死，也死得像个人，不是像台机器！”
顾临渊的身体猛地一震，冰蓝色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慌乱。他攥紧怀里的玉米种子，阿禾的声音又响了——不是临死前的哭喊，是她举着发芽的种子，笑着喊“临渊哥哥，你看”的声音，那笑声里的欢喜，是真的，不是假的，不是麻醉剂。
“你说……过程比结果重要？”他的声音发颤，之前的冰冷全没了，只剩下迷茫，“可如果过程再美好，结果还是毁灭，那这些美好，有什么用？”
“有用。”林墨曦蹲下去，摸了摸脚边的玉米芽，嫩芽上的晨露沾在她手上，凉得很，却很真实，“阿禾种玉米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会死，不知道种子会被踩碎，可她还是种了，因为种玉米的过程，让她觉得开心，让她觉得活着有盼头。就算最后毁灭了，她曾经的欢喜，曾经的盼头，也是真的，也是文明存在过的证明。”
她抬起头，看着顾临渊，眼里闪着光：“你要的‘存续’，是没有温度的空壳；我要的‘希望’，是有血有肉的过程。就算这条时间线最后也会毁灭，我也想让大家在毁灭前，吃过热粥，种过玉米，听过孩子们的读书声——这样的文明，就算灭了，也比你那台‘秩序机器’，更像人类文明！”
顾临渊没说话，只是蹲下去，学着林墨曦的样子，摸了摸玉米芽。嫩芽很软，带着点湿意，像阿禾当年递给他的那颗种子。他突然想起，第三次重生的时候，黑袍让他销毁所有“无用”的东西，包括阿禾种玉米的土地，他当时照做了，现在想来，他销毁的不是“无用”，是阿禾活着的痕迹，是文明最后的温度。
“我……”他张了张嘴，冰蓝色的眼里蓄满了泪，却没掉下来，“我好像……错了。”
“不是错了，是怕了。”林墨曦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淡金光芒，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怕美好碎掉，所以干脆不相信美好；怕过程最后是空，所以干脆放弃过程。可顾临渊，怕没用，你得试着信一次——信孩子们的读书声，能比灵能炮响；信玉米芽的成长，能比深渊触手强；信人性里的光，能比黑暗亮。”
远处突然传来陈芸的喊声：“首领！顾临渊！黑袍的邪力越来越近了！神谕部队的动静，就在谷外十里！”
顾临渊猛地站起来，淡紫光芒在掌心亮了起来，这次不是冰冷的，是带着点暖意的。他看向谷口的方向，黑沉沉的夜空里，一缕极浓的邪力正在逼近，像条毒蛇，吐着信子。
“我信你一次。”他说，声音虽然还有点哑，却很坚定，“如果……如果这次输了，我再用我的方法。但现在，我跟你一起，守着这些玉米芽，守着孩子们的读书声——守着这个过程。”
林墨曦笑了，笑得眼泪也掉了下来，胸口的疼好像轻了很多。她站起来，和顾临渊并肩站在一起，淡金光芒和淡紫光芒缠在一起，像一道光，挡在谷口的方向。
石岳举着断刀，咧嘴笑：“这就对了！早该这样！咱们一起，把黑袍那杂碎打回去，让他看看，咱们的‘过程’，比他的‘毁灭’厉害！”
丫丫也跑了过来，手里攥着颗玉米种子，递给他俩：“临渊哥哥，你看，这是阿禾姐姐的种子吗？我帮你种在阿禾姐姐的坟旁边，好不好？”
顾临渊接过种子，指尖的光轻轻覆在上面，种子突然亮了，冒出一点小小的绿芽。他看着丫丫的笑脸，又看着地里的玉米芽，冰蓝色的眼里，最后一点冰也化了，只剩下湿湿的暖意。
“好。”他说，声音很轻，却很认真，“等打完仗，咱们一起种，种满整个山谷，让阿禾看看，玉米熟了。”
谷外的邪力越来越近，神谕部队的脚步声，像闷雷似的，往这边滚。林墨曦和顾临渊并肩站在谷口，淡金与淡紫的光芒，越来越亮，映着谷里的灯火，映着地里的玉米芽，映着孩子们的读书声——这些过程里的美好，此刻都成了最锋利的武器，比时间之刃，比灵能炮，更有力量。
顾临渊看着身边的林墨曦，突然觉得，就算这次还是输，就算玉米最后还是会被踩碎，他也不后悔——至少他试过，信过，守过这些美好，至少他没再像之前那样，为了一个空壳结果，放弃了所有活着的温度。
而谷外的黑袍人影，正站在邪力的中心，看着谷口那道金紫交织的光，嘴角的笑突然凝固了——他没料到，顾临渊会真的动摇，会真的相信林墨曦的“过程”。
“有点意思。”黑袍冷笑一声，掌心的邪力暴涨，“那就让你们看看，你们的‘过程’，在‘终焉’面前，有多可笑。”
谷口的光，更亮了。林墨曦握紧时间之刃，顾临渊攥紧手里的玉米芽，石岳举着断刀，陈芸拔出匕首，丫丫抱着种子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要守的，不是一个“存续”的结果，是孩子们的读书声，是玉米芽的成长，是每一个笑着活着的过程。
这场理念的辩论，还没结束。但顾临渊知道，他已经赢了——不是赢了林墨曦，是赢了那个被恐惧困住的自己，赢回了相信美好的勇气。
而黑袍的“终焉”，正带着毁灭的气息，一步步逼近。这场仗，不仅是为了存续，更是为了所有过程里的美好，为了人类文明，最该守住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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