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的帷幕，在特遣舰队完成最后一次超空间跳跃后被彻底撕裂，展现在眼前的，并非预想中的璀璨星河，而是一片……活着的、蠕动的地狱。
这里曾是星图标注的“丰饶星域”，一个拥有数个年轻恒星和数十颗潜在宜居星球的富饶角落。但此刻，这片星域已名不副实。恒星的光芒被一种稀薄但无处不在的、带着淡紫色荧光的生物基质网络所遮蔽、扭曲，使得整个空间都沐浴在一种不祥的、病态的光晕之中。行星，无论是气态巨行星还是岩质星球，大多已被“改造”——它们的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搏动着的有机质菌毯，颜色从暗红到深紫不等，如同宇宙尺度上溃烂的伤口。菌毯上耸立着巨大的、形似某种生物器官的肉质塔楼和蜿蜒的管道，不断吞吐着粘稠的液体和微弱的光芒。
更令人心悸的是空间中弥漫的“声音”。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波，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传感器和精神层面的、由无数生物电信号、化学信息素和某种原始集体意志混合而成的“背景噪音”。它如同亿万只虫豸在耳边嘶鸣，又像是某个巨大无比的生物在沉睡中发出的沉重呼吸与心跳，无孔不入，扰人心智。
“苍穹”驾驶舱内，林风下意识地握紧了操纵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即使隔着维生系统和强大的机甲外壳，他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与寒意。他的左臂，那只融合了“普罗米修斯碎片”的肢体，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灼热与麻痒交织的怪异感觉，仿佛内部的某种物质正在与这片星域产生着低语般的共鸣。
“传感器最大范围扫描完成……” AI艾玛（残存程序）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干扰杂音，全息星图上快速刷新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数据，“侦测到超高密度生物质信号源…无法计数的个体单位…能量读数混乱且充满侵略性…警告：探测到大规模生物聚变反应及定向进化迹象…”
星图上，代表生命反应的区域几乎覆盖了整个星域，其生物质总量远超任何一个已知的生态系统。无数代表虫群单位的光点，如同沸腾的水中的气泡，在菌毯覆盖的行星表面、在小行星带、甚至在恒星的日冕层中（那里有某种耐高温的虫族变体在汲取能量）疯狂地涌动、分裂、组合。
“我的天……”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名年轻驾驶员带着哭腔的呻吟，“这…这怎么引导？我们会被它们淹死的！”
“闭嘴！” 赤瞳的厉喝在频道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谁再动摇军心，老子现在就把他扔出去喂虫子！林风，找到那个‘核心’了吗？‘监护者’给的数据包里说，要引导这群疯子，必须先找到它们的‘蜂巢意志’或者类似的核心指挥节点！”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意识正尝试与左臂传来的共鸣同步，努力从那片混乱的、充满饥饿与毁灭欲望的“背景噪音”中，分辨出更清晰、更强大的信号源。艾玛的泪晶紧贴胸口，散发出的冰凉气息帮助他维持着意识的清明，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
“莉亚，分析‘监护者’提供的‘基础信息包’，重点寻找关于虫巢社会结构和高优先级目标的描述。”林风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过主屏幕。远方，一群形似放大了亿万倍、甲壳上覆盖着生物结晶的“飞龙”正掠过一颗小行星，它们锋利的骨刃轻易地将小行星切碎，然后吞噬其中富含金属的部分。
“正在解析……” 莉亚的声音从“血牙号”科研舱传来，背景是高速运算的仪器嗡鸣，“信息包内容有限且经过大量删减…但提到了几个关键概念：‘女王’或‘主脑’是虫群意志的统一节点；‘虫巢之心’通常是女王所在地，也是虫群生物科技的源头和兵蜂的生产基地；‘信息素梯度’和‘灵能谐波’是引导或干扰低级虫族单位的主要手段…”
就在这时，星域中央，一颗体积异常庞大的、被厚重菌毯完全包裹的“行星”引起了林风的注意。与其他被覆盖的行星不同，这颗星球的菌毯搏动频率更快，颜色也更加深邃，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暗红。更奇特的是，它的表面布满了无数巨大的孔洞，如同蜂巢，但规模放大了千万倍。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股强大的能量脉冲从星球内部传出，伴随着刺目的生物光爆发，随后，便能看到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般的飞行单位从那些孔洞中蜂拥而出，汇入宇宙中那支无穷无尽的虫潮大军。
“检测到超高强度、高度有序的生物信号源，位于坐标 [数据删除]。” 艾玛的提示音响起，“信号特征与信息包中描述的‘虫巢之心’及‘女王灵能波动’匹配度达到87.3%。”
“就是它了。”林风眼神一凝，锁定那颗如同宇宙癌肿般搏动着的活体行星。“所有单位注意，以‘苍穹’和‘血牙号’为核心，组成突击锥形阵。启动‘监护者’提供的伪装信息素发生器，模拟低威胁性流浪陨石信号。我们的目标，是那颗‘虫巢之心’！赤瞳，掩护就交给你了。”
“明白！”赤瞳的声音带着嗜血的兴奋，“小子们，都给我打起精神！让这些臭虫子尝尝联邦…不，是尝尝我们‘星海同盟’铁拳的滋味！记住，节省弹药，攻击只用于清除路径上的障碍，我们的目标是潜入，不是毁灭！”
特遣舰队——由伤痕累累的“血牙号”、三艘经过改装、加装了重型冲击钻头和能量切割器的工业舰（临时充当破障舰），以及不足二十架尚能作战的机动战士（包括几台赛博格驾驶员操控的特装型）组成——开始小心翼翼地向着“虫巢之心”逼近。
伪装信息素似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舰队如同滴入墨汁的清水，在庞大而混乱的虫潮边缘缓慢渗透。周围不时有巨大的、形态各异的虫族单位掠过，有的如同山峦般的“雷兽”，每一步都能踏碎小行星；有的则是纤细敏捷的“刺蛇”，能从远距离喷射足以腐蚀战舰装甲的酸性骨针；还有更多根本无法用现有生物学分类的、扭曲而狰狞的形态。它们大多对这支“弱小”的舰队视若无睹，依旧遵循着内在的指令，或吞噬资源，或向着“收割者”的方向进行着无意义的迁徙。
然而，随着距离“虫巢之心”越来越近，虫群的密度和“警觉性”明显提升。那种无形的、笼罩星域的集体意志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仿佛一个沉睡的巨兽开始察觉到皮肤上微不足道的瘙痒。
“检测到灵能扫描波动！”零号（残存意识片段）的警告突兀响起，“伪装信息素正在被更高级的意志解析…我们被注意到了！”
几乎在警告发出的同时，前方原本漫无目的游弋的虫群单位突然齐刷刷地转向，无数双复眼锁定了特遣舰队的方向。那亿万嘶鸣的“背景噪音”陡然拔高，汇聚成一道清晰无比的、充满敌意的尖啸！
“伪装失效！全体进入战斗状态！”赤瞳怒吼道，“破障舰前出！能量切割器最大功率，给我劈开一条路！机动战士两侧掩护，清除靠近的小型单位！”
战斗瞬间爆发。
三艘工业舰前端的巨型切割器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将迎面冲来的、甲壳厚实的“蟑螂”群和试图缠绕舰体的“异龙”群撕裂、气化。机动战士们喷射着尾焰，在舰队周围织成密集的火力网，光束步枪和近战武器将试图靠近的飞虫和孢子雷炸成碎片。
但虫群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它们似乎拥有某种共享的“战术智慧”。一批“飞龙”利用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突进到近距离，发射出无数小型、会自动追踪的“刃虫”；地面菌毯上，巨大的“孢子爬虫”抬起炮管般的器官，喷射出速度极慢、但蕴含恐怖腐蚀性能和动能冲击的孢子炮弹，如同防空炮火般封锁着舰队的上空。
“血牙号”的护盾在密集的攻击下剧烈闪烁，舰体不断传来被撞击和腐蚀的闷响。一艘破障舰被数十只“爆虫”同时撞上，那是一种体型不大、但体内充满不稳定生物炸药的单位，连环爆炸瞬间将这艘临时改装的战舰撕成了碎片，里面的船员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这样下去不行！”一名赛博格驾驶员在频道里吼道，他的机甲手臂刚刚被一只“潜伏者”从地下突袭刺穿，“它们数量无穷无尽！我们根本冲不到那颗星球！”
林风驾驶着“苍穹”，光翼系统因之前的损伤尚未完全修复，只能间歇性开启，进行短距突进和规避。他手中的试验型光束军刀每一次挥动，都能清空一片区域，但立刻就有更多的虫族单位填补上来。左臂的共鸣感越来越强，甚至开始传来阵阵刺痛，仿佛那颗“虫巢之心”正在以一种敌对的方式“审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他必须做点什么。
“莉亚！将‘监护者’信息包中关于‘信息素梯度’和‘灵能谐波’的数据，与我左臂的能量波动频率进行同步校准！”林风在激烈的规避动作中下达指令，“我要尝试主动‘连接’那个核心意志！”
“太危险了！”莉亚立刻反对，“我们对虫群的灵能机制几乎一无所知！强行连接，你的意识很可能被那庞大的、混乱的集体意志冲垮，甚至…被同化！”
“没有时间了！”林风看着又一艘机动战士在虫海的淹没中信号消失，咬牙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执行命令！”
“……明白。数据同步开始…频率校准中…林风，准备好，我会尽可能过滤掉有害的杂波，但主体冲击需要你自己承受！”莉亚的声音带着颤抖。
很快，一套复杂的灵能谐波模型被加载到“苍穹”的辅助计算单元，并通过某种林风尚未完全理解的技术，与他左臂的“普罗米修斯碎片”产生了联动。他深吸一口气，将意识沉入那片碎片，同时引导着胸口的艾玛泪晶之力，如同握住一把双刃剑，猛地“刺”向了远方那颗“虫巢之心”所散发出的、最强烈的灵能波动！
“轰——！”
仿佛整个宇宙在耳边爆炸。
一瞬间，林风的感官被无限拉长、扭曲、然后强行塞入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光怪陆离的世界。他“看”到了无数生命的诞生、成长、吞噬、死亡，循环往复，速度快到令人窒息；他“听”到了亿万种饥饿的嘶吼、进化的渴望、对秩序的蔑视、对毁灭的崇拜；他“感受”到了星球被消化时的哀鸣、恒星能量被抽取时的狂暴、以及一种冰冷到极致、却又无比高效的…生存逻辑。
这不是一个“意识”，这是一个“生态系统”，一个将“存在”本身定义为“吞噬与进化”的、活着的宇宙灾难！
巨大的信息洪流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风的意识壁垒，艾玛泪晶的光芒急剧闪烁，替他分担了大部分压力，但他依旧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每一寸都在被撕裂、研磨。混乱、暴虐、饥饿的意念试图污染他的思维，将他拉入那永恒的吞噬循环。
他紧守着一丝清明，那是属于“林风”的意志，是对地球模型的怀念，是对艾瑞斯大陆同伴的牵挂，是对雷恩、老杰克、艾玛牺牲的铭记，是…他作为“人”的底线与坚持。
在这意志的支撑下，他艰难地在那片混乱的灵能之海中“下潜”，寻找着那个相对有序的、强大的“节点”——虫巢的女王，或者说，这颗“虫巢之心”的核心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周围的混乱噪音似乎减弱了一些，一种更加庞大、更加古老、也更加…“专注”的意念出现在他的感知中。它如同这颗活体行星跳动的心脏，冰冷、高效，支配着周围的一切。它注意到了林风这个“异物”的闯入。
一道不含任何情感，只有纯粹“询问”意味的灵能波动扫过林风的意识：“…外来单位…携带…‘缔造者’碎片…与…‘监护者’标记…矛盾…目的？”
林风集中全部精神，将早已准备好的意念传递过去，其中夹杂着“监护者”协议中要求的航向变更指令，以及…一丝他试图隐藏的、属于他自己的“引导”意图——将毁灭引向真正的威胁，而非盲目吞噬。
“…指令接收…优先级分析…‘收割者’…更高威胁等级…符合…生存进化最优解…” 女王的意志回应着，逻辑清晰得令人恐惧，“…但…‘变量’…你的意志…干扰…需要…更紧密连接…理解…‘可能性’…”
突然，林风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将他的意识猛地拉向一个方向。透过灵能的视角，他“看”到了“虫巢之心”内部的核心——一个巨大无比的、充满营养液的腔体中，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神经束和生物发光晶体构成的、难以名状的复杂结构，那就是女王的物理载体。而在那个结构的核心，一点微弱的、与他的左臂晶体同源、但更加古老深邃的光芒，正在缓缓搏动。
与此同时，女王那冰冷的意志再次传来，带着一种近乎“好奇”的意味：
“…展现你的‘价值’…变量…参与…‘孵化’…”
外界，“苍穹”驾驶舱内，林风的身体猛地一震，双眼瞬间失去了焦距，瞳孔中倒映出无数飞速流转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编码和进化图谱。他的左臂不受控制地抬起，对准了远方那颗“虫巢之心”的方向，表面的裂纹中透射出诡异的、与虫巢生物光同调的紫红色光芒。
“莉亚博士！林风长官的生命体征极度异常！脑波活动剧烈波动！” “血牙号”医务官惊恐地报告。
莉亚看着屏幕上那疯狂跳动的数据，脸色苍白，她不知道林风在灵能层面经历了什么，但她知道，他正在踏入一个前所未有的险境。
而舷窗外，那颗“虫巢之心”表面的一个巨大孔洞，突然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强光，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的能量正在汇聚。这一次，它要孵化的，似乎不仅仅是普通的兵蜂……
喜欢破晓苍穹：异界机神录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破晓苍穹：异界机神录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