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登临库页岛
崇祯二十一年，八月初三，天刚蒙蒙亮，海面上还飘着一层薄雾。靖海北征舰队提督陈万策，站在旗舰“镇海号”的船楼上，举着单筒望远镜，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笼罩在晨雾里的黑黢黢的陆地影子。
“妈的，总算到了。”陈万策放下望远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嘴里低声骂了一句。这趟北上，可真不是人受的罪。先是碰上鬼打墙一样的大雾，差点让整个舰队撞上暗礁；后来又遇着邪门儿的横风，把两条运粮的辅船给刮没了影，估计是凶多吉少。船上带的青菜早就吃光了，天天啃咸鱼干就硬饼子，吃得人嗓子眼冒火，嘴角起泡。几个身子弱的水手，没扛住这北边的阴寒，病倒了好几个，有个老舵工昨儿夜里直接咽了气，天不亮就被裹上帆布，沉海里喂鱼了。
“提督，看轮廓，像是‘苦兀’岛南端的山地了。”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船工，眯着眼看了半晌，沙哑着嗓子说道。这老船工姓周，年轻时跟着商船跑过几次“北海”（指鄂霍次克海），是舰队里唯一对这片陌生海域有点模糊印象的人。
陈万策点点头，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海图上对这片区域的标注简陋得可怜，就画了个大概形状，写着“苦兀，极东苦寒之地，多野人”，其他全是空白。谁也不知道岸上是啥情况，有没有能停靠的港湾，岛上的土人是善是恶。
“传令！各船降半帆，缓速靠近！哨船前出五里探查水道、暗礁！火铳手、弓箭手上甲板戒备！”陈万策深吸一口气，下达了一连串命令。低沉的海螺号在舰队中响起，庞大的船队开始像苏醒的巨兽，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未知的陆地逼近。
辰时左右，雾气散了些，海岸线的细节清晰起来。
是连绵的陡峭山崖，覆盖着深绿色的森林，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根本找不到能登陆的地方。舰队只好沿着海岸线继续往北摸索。一直快到晌午，才在前方发现一个巨大的、像弯月一样的海湾（今科尔萨科夫湾），湾内风平浪静，是个天然良港。
“就是这儿了！”陈万策精神一振，“舰队入湾，下锚停泊！没有本督将令，谁也不准私自上岸！”
庞大的舰队缓缓驶入海湾，在离岸一里多的地方抛下了沉重的铁锚。海水平静得像一面墨绿色的镜子，倒映着周围覆盖原始森林的群山，安静得有些吓人。
陈万策不敢大意，先派出了三艘小型哨船，载着五十名全副武装的水师陆战兵和两名通译（一个懂点女真话，一个在登州时跟来自“北海”的商人打过交道，会几个简单的词汇），由一名老成持重的千总统领，慢慢向岸边划去。
岸上静悄悄的，只有海鸟的鸣叫和风吹过林子的声音。兵士们紧张地握着武器，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幽深的树林。突然，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几十个身影钻了出来！
这些人的打扮让明军士兵们都愣住了。他们穿着用鱼皮、兽皮缝制的衣服，脸上有青黑色的纹面，头发梳成奇怪的发式，手里拿着骨矛、鱼叉，正警惕地打量着这些不速之客。通译赶紧上前，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恶意，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彩色布匹、小镜子、铃铛等物品，嘴里说着连自己都不太有把握的简单词汇。
那些土人（后来知道是阿伊努人）看到这些闪闪发亮的新奇玩意，戒备心似乎减轻了一些，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老人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通译手中的红布，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通译趁机比划着，表示他们是来自南方强大帝国的军队，是友好而来。
沟通虽然困难，但礼物的魅力是通用的。 气氛稍稍缓和后，陈万策才下令大队人马乘坐小艇登陆。他选择了一处面朝海湾、地势较高的开阔地，下令扎下临时营寨，挖掘壕沟，设置栅栏，布置警戒。
第二天，陈万策带着主要将领、通译和一份盖有兵部大印的绢布诏书，在一队精锐士兵的护卫下，再次拜访了那个土着部落。在一番艰难的比划和通译结结巴巴的转达下，部落头人似乎明白了这些“天朝来客”并无恶意，甚至还邀请他们品尝了当地的一种用鱼肉和野果发酵制成的、味道古怪的糊状食物。
八月初六，一个晴朗的日子，陈万策决定举行正式的宣示主权仪式。
在高坡上，面朝大海的方向，士兵们用石头垒起了一个方形的台基。陈万策命人将一面连夜赶制、高达一丈的巨大石碑运了上来。石碑正面刻着遒劲的楷书：“大明昭武三年秋 靖海北征舰队至此 宣谕皇明德威 永镇极东”，背面则刻着舰队主要官员的姓名和此次航行的简要经过。
吉时已到，陈万策整了整官服，率领舰队所有把总以上军官，对着石碑和缓缓升起的明字龙旗，行三跪九叩大礼。士兵们列队肃立，火铳齐鸣三响，声震海湾。那些被邀请来观礼的土着居民，被这庄严的场面和震耳欲聋的枪声震慑，纷纷匍匐在地。
陈万策通过通译，对部落头人宣布：“自今日起，此岛及周边海域，皆为大明治下。尔等皆为大明子民，当遵奉大明律法，永世臣服。天朝将遣官治理，兴渔盐之利，尔等可安居乐业。” 头人似懂非懂，但看着那高大的石碑和迎风招展的龙旗，以及明军森严的阵列，还是恭敬地接过了赏赐的丝绸和铁器。
仪式结束后，陈万策并未松懈。他深知，立一块碑容易，真要站稳脚跟难。他留下两艘战船和两百名士兵在此建立一个小型据点（命名为“镇东堡”），负责与土着沟通、绘制地图、收集物产样本，并等待后续船只运送补给和移民。同时，派出多支小分队，乘小船沿海岸线向岛屿北部和东西两岸进行探索，并详细记录水文、地貌、物产、部落分布等情况。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探索队带回了更多关于这个巨大岛屿的信息： 岛屿北部更为寒冷，有体型巨大的熊和鹿；西岸隔海不远便是大陆（黑龙江入海口方向）；东岸则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浩瀚大洋，风急浪高。他们还与几个不同的部落进行了接触，发现岛上居民主要以渔猎为生，使用的工具比较原始。
九月初，北方的天气明显转冷，海面上开始出现浮冰。 陈万策知道舰队不能在此久留，否则有被冰封的危险。他下令在“镇东堡”囤积了足够守军过冬的粮食、燃料和药品，留下了一名沉稳的守备和详细的指令：固守据点，友善接触土着，收集情报，等待来年开春后舰队的再次到来。
九月中，靖海北征舰队扬帆南返。 陈万策站在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已树立起大明界碑的海岸线，心中百感交集。这次登陆，与其说是一次军事征服，不如说是一次宣告存在的探险。他知道，要想真正将这片遥远的土地纳入版图，后续的移民、开发、经营将是更加漫长而艰巨的任务。但无论如何，大明的旗帜，已经插在了这片极东之地的上空。
舰队带着绘制的地图、收集的物产样本（包括一种味道极为腥臊的海兽皮毛）和与土着接触的详细记录，踏上了归程。而“库页岛”（苦兀）这个名字，也随着这次登陆，首次被郑重地标注在了大明最新绘制的疆域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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