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九门巡防
《逆臣录》的名单一公布，北京城着实是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子。该抓的抓，该审的审，菜市口那边隔三差五就有一批罪大恶极的被明正典刑，围观的老百姓是又解恨又有点心惊胆战。这清算叛徒是大事，得办得雷厉风行，让人知道王法如山。
可朱慈烺心里清楚，光靠杀人是治不了天下的，更稳不住这座刚刚光复的京城。对于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来说，什么忠奸大义，有时候还不如碗里的一粒米、晚上能睡个安稳觉来得实在。仗打完了，刀兵得入库，马得放南山，起码表面上得看起来天下太平了。这北京城的里子面子，都得赶紧拾掇起来。
所以，在《逆臣录》掀起的风波还没完全平息的时候，另一件大事就紧锣密鼓地张罗开了——全面接管北京城防，肃清残敌，恢复秩序，让老百姓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王师”风范。
这差事，主要落在了两个人头上：一个是稳重的李定国，负责内城和皇城的防务肃清；另一个是性子急但办事利索的王刚，负责外城九门的接管和全城的巡逻警戒。
先说说外城九门那点儿事。
北京的城门，内九外七皇城四，听着就头晕。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外城的七个城门（明朝是内九外七，清承明制，应是正阳、崇文、宣武、朝阳、阜成、东直、西直、安定、德胜这九门，外城另有永定、左安、右安、广渠、广安、东便、西便七门，此处按流行说法统称九门，侧重外城及交通要道）牢牢控制在手里。
王刚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亲兵，第一天就直奔正阳门（前门）。这地方最热闹，也最要紧。守门的清军早就跑没影了，就剩下几个老弱残兵和一脸懵的看门吏。王刚到了城门楼子下一看，好家伙，城门虚掩着，护城河的吊桥要放不放的，城墙上空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像什么话！” 王刚眉头一皱，对身边的参将吼道，“立刻派咱们的人上城楼！旗帜给我升起来！吊桥放下！城门洞子给老子打扫干净！还有，贴安民告示！告诉老百姓，现在是大明的天下了，该干啥干啥，别怕！”
“是！” 参将赶紧招呼人手忙活起来。
没一会儿，一面崭新的大明日月旗就在正阳门城楼上飘起来了。一队队顶盔贯甲的昭武新军士兵小跑着上了城墙，替换下那些还没搞清状况的旧人员。城门被完全打开，吊桥也放平了。几个识字的士兵拿着浆糊桶，在城门洞两侧贴上了盖着大红官印的安民告示。
很快，一些胆大的老百姓就围了过来，踮着脚看告示，又偷偷打量那些站得笔直、军容严整的明军士兵。跟以前那些吊儿郎当、动不动就抢拿卡要的清军绿营兵比起来，眼前这些兵，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王刚没闲着，接着又跑去了崇文门、宣武门……一天下来，把外城几个主要城门都跑了一遍，每个地方都如法炮制：换防、升旗、清理、贴告示。遇到有地痞流氓或者溃兵想趁机捣乱的，直接抓起来，捆成一串扔在城门边上示众。效果立竿见影，城门附近的秩序很快就好了起来。
外城稳住的同时，李定国负责的内城和皇城，更是细致活儿。
皇城还好说，本来就是宫禁之地，老百姓轻易进不去，肃清起来相对简单，主要是搜查有没有藏起来的清宫侍卫或者太监。麻烦的是内城，特别是那些王公贵族的府邸和各大衙门所在区域。
李定国亲自带着一队精锐，从大明门（皇城正门）开始，一路往北，经承天门（天安门）、端门、午门，再到紫禁城各大殿，一处一处地检查、设岗。遇到一些紧闭大门的深宅大院，就得派人叫门，进去搜查，看看有没有藏着溃兵或者违禁物品。
在一处前清贝勒的府邸，就闹了笑话。李定国带人进去搜查时，发现后院柴房里哆哆嗦嗦躲着几个包衣奴才，还以为有埋伏，差点动刀。结果一问，是府里的下人，怕被当“逆产”抓起来，吓得躲起来了。李定国是又好气又好笑，安抚了他们几句，告诉他们只要安分守己，朝廷不会为难普通人。
还有更绝的，在户部衙门的档案库里，发现几个前清的小官儿，城破的时候没跑，居然还在那儿满头大汗地整理账册呢！说是要等“新朝”来人交接，不能把账搞乱了。李定国听了，倒是高看了他们一眼，虽然立场有问题，但这责任心倒是难得，吩咐人把他们看起来，等后续处理。
最难搞的，还是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钉子”。
北京城太大了，胡同套着胡同，大院连着大院。总有些溃散的清兵，或者死心塌地的家伙，不肯投降，躲在废弃的宅院、寺庙甚至下水道里，时不时放个冷枪冷箭，或者晚上出来偷东西，搞得人心惶惶。
对付这些人，王刚和李定国一商量，来了个“网格化”清剿。把外城和内城划分成若干个区域，每个区域派一支精干的小分队，由熟悉本地情况的向导（有的是主动投效的百姓，有的是被甄别后表现较好的原清军低级官兵）带路，进行地毯式搜查。同时颁布严厉的宵禁命令，天黑之后，无故上街溜达的，先抓起来再说。
这一招很管用。没几天，就揪出来好几股藏匿的残敌。有的躲在地窖里，被烟熏出来的；有的藏在棺材铺的寿材里，自己吓晕过去的；还有更离谱的，扮成叫花子想混出城，结果因为脸洗得太干净被识破的……各种奇葩事都有，成了士兵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在严厉清剿的同时，怀柔安抚的手段也跟上了。
军队设立了专门的粥厂，接济那些在战乱中失去家园的穷苦百姓。军医官也开始在街上设点，免费给受伤或生病的百姓看病拿药。对于市面上出现的哄抬物价、囤积居奇的好商，军队配合新成立的顺天府衙门，抓了几个典型，狠狠整治了一番，很快就把物价平抑了下来。
最让老百姓安心的是巡逻的士兵。昭武新军的军纪那是真严。一队队士兵，盔甲鲜明，刀枪闪亮，迈着整齐的步伐在主要大街上巡逻，对老百姓秋毫无犯。有老太太拎不动水，当兵的会顺手帮一把；有孩子走丢了，巡逻队会帮着找家人。和以前那些横着走的八旗兵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慢慢的，街上的行人多了，商铺也陆续开门了，虽然还远谈不上繁华，但那股子死气沉沉的恐慌气氛，总算是一点点散去了。茶楼酒肆里，也开始有人小声议论：“瞧瞧，这才是王师的气象！”“看来这天下，是真的要太平了。”
朱慈烺虽然深居紫禁城，但通过苏澜雪掌管的枢密院和不断送来的奏报，对城里的情况一清二楚。他站在皇宫的高处，望着远处城墙上飘扬的日月旗，听着隐约传来的市井人声，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淡淡笑容。
九门巡防，看似只是军事接管，实则是在废墟上重新编织秩序的经纬。刀剑赢得了天下，但要让天下安稳，靠的终究是这日复一日的巡守、一碗热粥、一份公道和一丝久违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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