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侧翼无忧
南京的冬日，难得一连几日都是晴空万里。阳光洒在紫禁城金色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连带着文华殿内也显得格外亮堂，一扫往日的阴霾与压抑。
朱慈烺站在那幅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幅地图前，目光深邃，久久凝视。他的手指，缓缓地从地图上的几个关键点划过——西边，是已经标注为稳固蓝色的云贵川地区；西南侧翼，是荆襄一带，同样是一片令人安心的蓝色；而广袤的中原和北方，则依然被刺目的朱红色（代表清军控制区）所覆盖。
枢密使苏澜雪、首辅李岩、兵部尚书倪元璐等几位核心重臣肃立在他身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久违的、难以抑制的振奋之色。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争论和焦虑，而是一种沉静有力的信心。
“陛下，”苏澜雪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语调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昂扬，她手持一份刚刚汇总的军情简报，上前一步，“枢密院最新军情汇总。”
朱慈烺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西南方面，”苏澜雪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地图上的云南位置，“黔国公李定国最新奏报，其已基本肃清孙可望残余势力，云贵各主要州府、土司皆已归心，政令畅通。征西军已完成初步整编，汰弱留强，现有精锐战兵四万八千余人，正在加紧操练新式战法，军心稳固，士气高昂。”
她的手指移到贵州与广西、湖南交界处：“李部前锋已控扼险要，与广西、湖南我军形成联防。清军若想从西南方向迂回攻击我湖广后方，已无可能。”
朱慈烺微微颔首，嘴角浮现一丝满意的弧度。李定国，没有让他失望。这颗棋，他走对了。
苏澜雪的手指继而北移，落在荆襄地区：“荆襄方向，忠贞营田见秀、郝摇旗部，自黑石峪一战后，军威大振。其部现驻防襄阳、樊城一线，与左良玉旧部（已整编为安襄军）配合默契，多次击退清军小股部队的试探性进攻。目前，自郧阳至荆州的长江——汉水防线，已基本巩固。清军若想由此渡江南下，难度极大。”
她又指向地图上方：“此外，陛下之前部署的黄得功部，稳守江淮；江北四镇经整顿后，防御亦有改观。如此，我大明整个防线，西起夔门，东至大海，已连成一体，再无往年那般漏洞百出、各自为战的窘境。”
首辅李岩适时补充道：“陛下，不仅是军事上。西南平定，滇铜、黔铅可顺利内运，于我铸炮、铸钱大有裨益。荆襄稳固，湖广粮仓可保无忧，漕运虽改海运为主，但长江水运依旧是我血脉。如今侧翼威胁基本解除，朝廷可节省大量原本用于防备和安抚的精力、粮饷，转而全力投向中原正面战场！”
兵部尚书倪元璐也激动地捋着胡须：“陛下圣明！昔日朝廷为何屡战屡败？皆因内忧外患，腹背受敌！闯献二逆牵制我大量兵力，致使朝廷无法全力应对东虏。如今，闯献已灭，其精锐皆为我所用！此消彼长之下，我方压力骤减，而清虏则需分兵应对我西南、荆襄之威胁，其用于正面战场的兵力必然受到牵制！此乃战略态势之根本逆转！”
朱慈烺缓缓转过身，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为他勾勒出一圈耀眼的光晕。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与坚定。
“诸位爱卿所言，甚合朕心。”他走到御案前，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侧翼无忧，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朕，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意味着朝廷，可以把钱粮、兵器、最精锐的士卒，都集中起来，不用再东墙西补，疲于奔命。”
他的目光扫过众臣，语气逐渐加重：“意味着，我们可以开始考虑，不是如何防守，而是……如何进攻！”
“进攻”二字一出，整个文华殿的气氛为之一振！虽然北伐的口号早已提出，但直到此刻，当战略态势真正扭转，这两个字才显得如此真实而有力。
“陛下，”苏澜雪冷静地提醒，但眼中也闪烁着光芒，“虽侧翼已固，然中原清虏主力未损，其骑兵之利，仍不可小觑。全面北伐，尚需时日准备。”
“朕知道。”朱慈烺点点头，“饭要一口一口吃。现阶段，我们的目标，是‘经营中原’。”他再次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几个关键节点：“徐州、开封、南阳！这些地方，是将来北伐的跳板，必须牢牢盯住！枢密院要加紧对这些地区清军兵力部署、城防工事、粮草囤积的情报搜集！讲武堂要针对中原平原地区的攻防，进行专项推演！”
“臣遵旨！”苏澜雪肃然应道。
“李阁老，”朱慈烺看向李岩，“户部、工部要开足马力！新式火铳、火炮的生产，不能停！讲武堂第二批、第三批学员的培训，要加快！各地粮仓，要储满！朕要的是一支装备精良、粮草充足、士气高昂的北伐大军！”
“老臣领旨！必当竭尽全力，保障军需！”李岩躬身应答，语气中充满干劲。
“倪尚书，”朱慈烺又看向倪元璐，“兵部要会同枢密院，尽快拿出一个详细的、循序渐进的‘经营中原’方略。何时前出据点，何时清扫外围，何时寻求决战，都要有预案！”
“臣明白！兵部即刻着手！”倪元璐大声应诺。
部署完毕，朱慈烺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真正轻松的笑容。他走到窗边，望着宫城外繁华的金陵城廓，鳞次栉比的屋宇，熙熙攘攘的人流。
“你们看，”朱慈烺指着窗外，“这江南繁华，来之不易。但朕的目光，不能只停留在江南。中原的百姓，还在鞑子的铁蹄下呻吟。先帝的陵寝，还在北方的风雪中蒙尘。”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重臣：“侧翼无忧，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去敲响鞑子的丧钟了！”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光复河山！”众臣齐齐跪倒，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决心。
从这一天起，南京昭武朝廷的战略重心，正式由巩固防御、整合内部，转向了积极准备、谋划北伐。战争的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全速运转。来自云贵的铜铅，来自湖广的粮米，来自苏杭的银钱，以及来自讲武堂和各地军营训练出的精兵强将，如同百川归海，向着长江北岸预定的进攻出发地域，悄然汇聚。
一股强大的、充满希望的力量，正在南方积蓄，只待那一声令下，便将如出闸的猛虎，扑向北方沉睡的原野。大明昭武朝的北伐大业，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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