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归心——西南砥柱
昆明的天空，似乎比大理要更加高远、澄澈。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权力更迭的滇中重镇，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但更多的，是一种新旧交替的躁动与期盼。
曾经的平东王府，如今已换上了“大明征西将军行辕”和“黔国公府”的崭新牌匾。府邸内外，守卫森严，但往来穿梭的已不再是昔日大西军的旧部，而是换上了虽然简陋却力求整齐的明军号衣的士兵，间或能看到一些身着大明低级官袍的文吏匆匆而行。
行辕正堂，李定国端坐在原本属于孙可望的主位上，身着一身簇新的一品武官袍服，这是由南京紧急送来，象征着他“大明征西将军、黔国公”身份的赐服。虽然穿着这身象征正统的官服让他感觉还有些不习惯，甚至略显拘谨，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眉宇间虽然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更多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与威严。
刘文秀、以及一批在讨孙之战中表现突出的将领如冯双礼、祁三升等，皆顶盔贯甲，分列两侧，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堂下，还跪着几名五花大绑、面如死灰的武将，他们是孙可望的死忠，在最后的守城战中兵败被俘。
“大将军，” 一名负责清点府库的参军捧着厚厚的账册，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向李定国汇报着此战的收获：“……缴获粮秣共计三十万石有余，足够我军一年之用！缴获金银、铜钱折银约五十万两，各类甲胄、兵器、旌旗无算……此外，还有孙逆来不及带走的工匠数百人……”
听着这一连串的数字，堂上众将无不面露喜色。孙可望盘踞云南多年，横征暴敛，倒是给他们留下了一份厚厚的“家底”。有了这些钱粮军资，整军经武、稳固地盘便有了坚实的基础。
李定国面色平静，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那几名俘虏，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尔等助纣为虐，对抗王师，本应军法从事，枭首示众。”
那几名俘虏闻言，浑身抖如筛糠，连连磕头求饶。
李定国话锋一转：“然，陛下仁德，念尔等或为孙逆裹挟，或是一时糊涂。本将军亦非嗜杀之人。如今，本将军再问你们一次，是愿洗心革面，归顺朝廷，戴罪立功，还是执迷不悟，自寻死路？”
“愿降！愿降！末将等愿归顺朝廷，效忠大将军，效忠皇上！” 俘虏们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
“好！”李定国一挥手，“松绑！暂且编入后军，以观后效。若再有二心，定斩不饶！”
“谢大将军不杀之恩！” 俘虏们被带了下去，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李定国宽宏大量的感激。这一手恩威并施，不仅解决了俘虏问题，更在军中树立了李定国既严厉又仁厚的形象。
处理完俘虏，李定国看向刘文秀：“文秀，各府州县情况如何？”
刘文秀出列，朗声道：“回大将军，大理既定，孙逆远遁，滇中各府州县闻风归附，各地土司亦纷纷遣使前来，表示愿遵朝廷号令，听候大将军调遣。唯有少数边远之地，还有零星匪患，末将已派兵清剿，不日即可平定。”
“嗯。”李定国满意地点点头，“传令各军，严守纪律，秋毫无犯！有敢劫掠百姓者，立斩！同时，出安民告示，宣布减免今年赋税三成，与民休息。”
“末将遵令！”众将齐声应诺。他们能感受到，李将军正在努力地将这支曾经的“流寇”队伍，改造为一支真正的“王师”。
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进入大堂，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信：“大将军，南京枢密院苏枢密使密函，另有陛下口谕！”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封信上。南京的旨意，将决定他们未来的命运和西南的格局。
李定国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接过信件，仔细检查火漆完好后，才拆开阅读。他的目光在信纸上快速移动，脸上的表情从严肃，渐渐变为激动，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看完信，将信纸轻轻放在案上，环视众将，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却充满了力量：“诸位！陛下圣谕，枢密院行文！正式确认我部为‘大明征西军’！擢升刘文秀将军为镇西将军，冯双礼、祁三升等各有封赏！陛下嘉勉我等平定逆乱、安定西南之功！并谕令我等，整饬兵马，安抚地方，积极备饷练兵，以为将来北伐之西南砥柱！”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堂上众将激动万分，齐声高呼。这不仅仅是封官许愿，更是来自中央朝廷的正式承认和巨大信任！他们从此不再是孤军，而是大明王朝在西南的官方代表，是堂堂正正的国之干城！
李定国压了压手，让众人安静，继续传达更重要的内容：“陛下和枢密院已有方略。其一，将由南京派遣精通政务的官员前来，协助我等整顿云南、贵州吏治，推行‘摊丁入亩’等新政。其二，将调拨一批新铸之火炮、火铳及工匠，助我征西军组建炮营，强化武备。其三，命我征西军首要之务，乃是稳固云贵，疏通与四川、广西之联系，对清虏形成战略牵制，待朝廷主力北伐时，相机东出策应！”
这一连串的实质性支持计划，让众将更是信心倍增。不仅有名义上的归属，更有实实在在的人才、技术和武器装备的输入！这意味着，他们不仅有了名分，更有了快速强大起来的资本！
“陛下圣恩浩荡！臣等必当竭尽全力，以报陛下！” 李定国带领众将，面向东北南京方向，肃然行礼。
仪式结束后，众将兴奋地离去，各自忙碌。李定国独自一人走到行辕的望楼之上，凭栏远眺。昆明坝子的沃野千里，远方的西山滇池，尽收眼底。
这一刻，他心潮澎湃。曾几何时，他还是个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流民，是义父张献忠给了他一条生路。曾几何时，他随着义父转战天下，与大明为敌，也曾迷茫过未来的方向。直到清军入关，国难当头，他才逐渐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义。
如今，他李定国，终于走上了这条最正确的道路。他不再是流寇将领，而是大明的征西将军，黔国公！他麾下的数万将士，也不再是被人唾骂的“流贼”，而是保家卫国的王师！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陛下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这云贵大地，就是他李定国为大明王朝坚守的西南壁垒！他将在这里整军经武，他将在这里等待时机，届时，他必将亲率这支百战精锐，东出北伐，与陛下会师中原，驱除鞑虏，光复河山！
“义父……” 李定国望着北方，喃喃低语，“你若在天有灵，请看好吧。孩儿走的路，或许与你不同，但最终的目标，都是为了咱们汉家儿女，不再受欺凌！你的血仇，孩儿来报！”
西南的天，彻底变了。一颗忠于大明的将星，在这片红土地上冉冉升起，成为支撑昭武朝廷半壁江山最坚实的砥柱之一。大明西南侧翼，自此固若金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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