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吴起最后那句话，像一柄无形的、烧红的铁钳，死死地，扼住了公叔痤的咽喉！
也扼住了，大殿之内，所有人的呼吸！
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吴起那冰冷的、充满了质问的眼神！
和，公叔痤那张，因极度的震惊和羞辱，而涨成了猪肝色的脸！
他想反驳！
他想咆哮！
可他，却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吴起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他，确实，是怕了！
魏侯，也确实，是怕了！
他们怕的，不是吴起这个人！
他们怕的，是，吴起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种足以将一个孱弱的国家，在短短数年之内，锻造成一架，无敌于天下的战争机器的恐怖的能力！
他们，亲眼见证过，魏武卒是如何在他的手中，从无到有，横扫天下！
他们，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第二个，甚至，是比魏武卒，更可怕的“楚锐士”，在这片，本就地大物博的南方土地上，诞生！
这，才是，他此来的，真正目的！
可这个目的，是，见不得光的！
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一旦，被吴起，用这种，最赤裸裸的方式，当着满朝文武，和楚王的面，撕开！
他，便，瞬间，从一个，前来“讨要叛将”的，正义使者，变成了——
一个，企图干涉他国内政，扼杀他国崛起的，阴险小人！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你……你……”
公叔痤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苍白无力的字：
“一派……胡言！”
“哈哈哈……”
李赫，笑了。
笑得，畅快淋漓！
那笑声，在这死寂的大殿中，如同惊雷滚过！
他，不再理会，这个早已被他击溃了所有心理防线的老对手。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王座之上的楚悼王，再次，重重一拜！
“大王！”
“臣，言尽于此！”
“至于，臣，究竟是楚国之利刃，还是魏国之叛徒。”
“是，为我大楚，开疆拓土的基石，还是，引来两国刀兵的祸根。”
“——全凭，大王，圣断！”
他，将最后的，也是最沉重的选择权，交还给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病弱的君王！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王座之上！
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宗正，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大王，不可啊！此獠，巧言令色……”
“——住口。”
楚悼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断了他所有的话语！
老宗正的身体，猛地一颤，将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楚悼王，缓缓地，从他的王座之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殿下那些，面如死灰的旧勋贵。
他只是，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下了台阶。
他那虚弱的身体，此刻，却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他，走到了，公叔痤的面前。
“国相大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
“寡人，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公叔痤，下意识地，躬下了身子。
“楚王陛下，请讲。”
“寡人，听闻，当年，吴起将军，为尔等魏国，镇守西河。”
“秦国，五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而他，手中，只有，五万新兵。”
“那一战，他，未尝一败，将秦军，死死地，挡在了，西河之外，寸步不得进！”
“——可有，此事？！”
公叔痤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确……确有此事。”
“很好。”楚悼王点了点头，又走到了，吴起的面前。
“寡人，又听闻。”
“吴起将军，为寡人，平定南疆。”
“手中，只有，三千残兵。”
“而百越，有，上万蛮夷。”
“那一战，他，一夜破营，阵斩蛮王！”
“——可有，此事？！”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大殿之内，所有，亲眼见证了那场“京观”朝会的楚国大臣！
“千真万确！”
“好！”
楚悼王，再次，点了点头。
他，重新，走回到了，大殿的中央。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每一个人！
“一个，能用五万兵，挡住五十万敌军的将领！”
“一个，能用三千残兵，击溃上万蛮夷的统帅！”
“——你们，告诉寡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龙吟！
“这样的人，寡人，为何，要将他，交出去？！”
“难道，就因为，他，曾经为了自证自己的“忠诚”，杀过自己的妻子？！”
“难道，就因为，他，提拔了一个，犯过‘不孝’之罪的囚徒？！”
“难道，就因为，你们，这些所谓的‘仁义’君子，所谓的‘兄弟之邦’，觉得，他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荒谬！！！”
他猛地，一甩王袖！
“寡人，今日，便将话，放在这里！”
“吴起，是我大楚的令尹！是我大楚的，南疆都尉！”
“他，过去，是我大楚的臣子！”
“现在，是！”
“将来，也永远，都是！”
“——谁敢再与他为敌，便是，与寡人为敌！与我整个大楚为敌！”
他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那，早已，被他这番，雷霆君威，骇得魂飞魄散的公叔痤！
“国相大人。”
他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
“寡人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公叔痤的声音，在发抖。
“很好。”楚悼王点了点头，“那么，你可以，滚了。”
“回去，告诉魏侯。”
“他，若想要回吴起，也可以。”
“——让他，亲自，带着他那，三十万魏武卒！”
“——来我郢都城下，取吧！”
“寡人，与我大楚的令尹，就在这里，等着他！”
……
魏国的使团，滚了。
走得，灰头土脸，像一群，斗败了的公鸡。
大殿之内，那些，楚国的旧勋贵们，也都，散了。
他们，一个个，低着头，像一群，刚刚挨了打的丧家之犬。
他们知道，他们，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他们，不仅，没能，扳倒吴起。
反而，让，吴起与楚王之间，那本就，牢不可破的同盟，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大殿之内，很快，便只剩下了，两个人。
君，与臣。
“你，早就料到，寡人，会这么做？”
楚悼王看着吴起，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笑意。
“臣，不知。”李赫摇了摇头，“臣，只是，在赌。”
“赌，大王您，是一头，不甘于，被困在笼中的雄狮。”
“而不是，一只，只满足于在自家后院，称王称霸的土狗。”
“哈哈哈……”
楚悼王，闻言，放声大笑！
那笑声，充满了，久违的畅快与豪情！
“好！”
“好一个，土狗！”
“说得好！”
他笑着，笑着，却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他，再次，咳出了血。
可这一次，他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惊惶。
只有，一片坦然。
和，一片与时间赛跑的决绝！
“吴起。”
他看着他，眼中，燃烧着，最后的，也是最灼热的光芒！
“寡人，时日无多。”
“——放手，去做吧。”
“这朝堂之上，若再有，敢于阻挠你变法之人。”
“不必，再来，问寡人！”
“——你手中那柄剑，就是，寡人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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