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王奕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照常去公司，处理必要的事务，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死气沉沉的绝望。
她不再发送那些长篇大论的忏悔信息，只是每天凌晨，会准时给周诗雨发去一句：
“晚安，姐姐。”
像是在完成一个绝望的仪式，也像是在提醒自己，那个人，依旧存在于她世界的中心，即使，她的世界已经一片荒芜。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或者抱着呆呆，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一点点熄灭，再一点点亮起。
她吃得很少，迅速消瘦下去，原本就清晰的下颌线更加锋利，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
周诗雨离开的第四天。
王奕没有去公司，她独自一人开车去了郊外的墓园。
她站在聂菁菁的墓碑前，没有带花，只是静静地站着。
照片上的聂菁菁，笑容依旧灿烂。
“菁菁，” 王奕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墓园里显得格外低沉，“我好像……把事情搞得更糟了。”
“我把她……弄丢了。”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墓碑，像是寻求一丝慰藉，又像是忏悔。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配得到幸福？”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伤害了身边所有在乎我的人……你因为救我而死，现在……姐姐也因为我，选择离开……”
“我到底……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风吹过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奈的叹息。
她在墓前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离开墓园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凝芷璇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句话：
“她订了后天的机票，去瑞士。归期未定。”
瑞士。
那是她们曾经计划度蜜月的地方。
周诗雨曾说，想和她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看雪，看星空。
王奕看着那条信息，心脏像是被瞬间冻结，然后又猛地被撕裂。
周诗雨不仅离开了家，还要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个国家，去到一个没有她的遥远地方。
归期未定。
也许，就是永别。
巨大的恐慌和失去的实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扶着车门，才勉强站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她不能……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开！
王奕猛地拉开车门，发动引擎，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做什么，她只知道，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周诗雨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她一路疾驰，回到了别墅。
冲进家门，呆呆迎了上来。
她看着空荡荡的、失去了周诗雨和丢丢而显得格外冷清的房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冲到书房，翻出那枚婚戒的设计图纸，又找出之前偷偷准备的、想要在婚礼上对周诗雨说的誓词草稿……那些承载着她们对未来所有憧憬的东西，此刻都变成了讽刺。
她该怎么办？去机场拦她吗？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登机口跪下哀求？
不。
周诗雨累了。
她不想再看到她歇斯底里的样子。
王奕无力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架，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绝望如同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她溺毙。
呆呆走过来，安静地趴在她身边，将脑袋搁在她的腿上，温暖的身体传递着无声的陪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就在王奕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吞噬时，她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书桌角落的一个相框上。
照片里的她们，笑容青涩而真挚，眼里只有彼此。
周诗雨当时说：“王奕，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记得，我爱你。”
爱。
这个字眼，像一道微弱的闪电，劈开了王奕脑中厚重的迷雾。
她一直沉浸在失去的痛苦和挽回的焦灼中，却忘了爱的本质。
爱不是占有，不是捆绑，不是歇斯底里的哀求。
爱是尊重，是成全，是希望对方幸福——即使那份幸福，与自己无关。
周诗雨说她累了，说她没有力气再走向她了。
如果自己的出现和挽回，对她而言只是负担和痛苦的源泉，那她的纠缠不休，岂不是另一种更深的伤害？
她口口声声说爱周诗雨，却一直在做伤害她的事。
以前是冷漠推开，现在是步步紧逼。
真正的爱，或许……是放手。
这个认知让王奕痛彻心扉，却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缓缓抬起头，擦干脸上的泪痕。
眼神虽然依旧布满血丝，充满了痛苦，但那片死寂的绝望中，却挣扎着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光。
那是理智回归的光，是真正懂得了何为“爱”的光。
她拿起手机，点开与周诗雨的对话框。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删掉了那些打了又删、充满了痛苦和哀求的字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缓慢而郑重地输入：
“姐姐”
“祝你……一路平安。玩得开心。”
没有挽留，没有哀求，只有放手和祝福。
点击发送。
信息送达的提示音响起，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王奕放下手机，将呆呆紧紧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它温暖柔软的毛发中，身体因为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这一次，她没有再哭。
心很痛，像是被活生生剜掉了一块，空落落的，灌满了冷风。
但她知道，这是她能为周诗雨做的，最后一件，也是唯一一件正确的事。
放手，是结束，或许……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开始。
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沉默地注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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