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满堂官员齐刷刷地站起身，袍角摩擦的声响汇成一片浪潮。
有人激动得脸颊通红，有人握紧拳头高高举起，那整齐划一的架势，仿佛提前排练过千百遍——昨日还在犹豫的太守，此刻眼里只剩下滚烫的憧憬；昨日担心权力旁落的官员，此刻只想着如何能让自己的名字，将来出现在那幅辽阔的舆图上。
曹铄望着眼前这一幕，嘴角终于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他太清楚了，光靠“为民”的理想绑不住人，得给他们一个比“贪污受贿”更诱人的目标。
功名利禄不是洪水猛兽，用对了地方，就能变成推动时代的力量。
阳光穿过讲堂的窗棂，正好落在那幅巨大的舆图上，将“西域”“草原”“南海”等字样照得透亮。
台下的人望着那些待命名的空白，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被郑重地写在上面，看到了千百年后，有人指着舆图问：“这‘陈宫郡’‘徐庶郡’，是哪位先贤的功绩？”
曹铄抬手压了压，等众人坐下，才继续说道：“未来，条件成熟后，我们要把民选的范围从里扩大到乡、县、郡一级…。
各地的政务，要让百姓能看懂账册；各地的冤案，要让百姓不服能上告到上一级法院。
可能会难，可能会有阻力，但只要我们记着——今天在这讲堂里说过的话，将来要刻在新郡县的石碑上，郡、县、乡、里都会修建石碑，记录当地大事件，有为民的英雄碑，就有欺压百姓的耻辱碑。”
台下的人听得格外认真，笔尖在竹简上沙沙作响，生怕漏了一个字。
昨日还稀稀拉拉的掌声，此刻仿佛还回荡在梁柱间，与今日这滚烫的憧憬交织在一起，酿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讲堂外的海棠花瓣被风吹落，飘进窗内，落在某位官员的卷宗上。
那官员低头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这带着晨露的花瓣，竟像是为将来那些刻着名字的石碑，提前染上的一抹春色。
曹铄的话还在继续，“留名的机会有了，可我们总得放下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台下文官武将都是一脸茫然，不明白曹铄这话的言外之意，曹铄看向众人说道，“以前的朝廷，官员有很多超越普通人的权利，我将他们称之为特权。
例如：官员不用缴税；一些特殊服饰、配饰等只有官员才能穿戴；权力继承等等，这些都是特权。
从今以后，右将军府治下，自我曹铄开始，所有的人都将逐步取缔特权，在这里，任何人都可以佩玉，所有的人住的房子没有限制，乘坐的马车也不再有限制……。”
这个时代，不同阶层的人穿什么布料衣服？住多大的房子？能不能配玉？能不能乘坐马车……都是有严格规定的，超出视为僭越，会受到重罚。
曹铄话音落下，无数人一脸惊讶，读书入仕是每个人梦想，之所以是梦想，因为谁都想获得高人一等的地位，这也是皇权管控天下希望看到的。
而如今，曹铄让官员没有了特权，一时间，大家多少有些难受。
这和用自己名字命名地方相比让一些人陷入为难…
曹铄仿佛看到大家的艰难抉择，“我们谁敢保证子孙后代都能成为人上人？他们将来也是普通百姓怎么办？
如果我们建立一个公平的世界，只要不触犯法律，人人都可以安全、平等、自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难道这样的国家还不能保护大家子孙后代吗？”
“我等愿意放下特权……”。起立动作有先后，而这句话却无比整齐。
……
这场会，开到第二天，才算真正点燃了所有人的心头火。
不是因为曹铄的慷慨陈词，而是因为他画出了一幅足够辽阔的蓝图——在那里，清廉不是苦役，改革不是空谈，每个愿意向前走的人，都能在历史上，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
而这，或许就是曹铄真正的本事：他总能让人们相信，跟着他走，能得到比眼前利益更珍贵的东西。
从下邳书院的讲堂出来，春日的阳光正好，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
徐庶一把拉住正要往政务院走的诸葛亮，又转头招呼了远处的庞统，三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身后是渐渐散去的人群和仍未停歇的议论声。
“主公画的这张‘大饼’，怕是要让不少人把嘴边的牢骚咽回去了。”徐庶望着远处飘扬的“右将军府”大旗，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用郡县乡里的名字换特权，这买卖，谁不心动？往后推行改革，阻力定然能小一大半。”
诸葛亮手里还捏着刚才记录的纸，闻言轻轻点头：“元直兄说得是，可这‘大饼’，也只有主公描绘的‘公天下’能托得起来。
换作私天下的时代，哪个皇帝敢让大臣用名字命名郡县？就算皇帝一时糊涂答应了，大臣也得掂量掂量——那可不是荣耀，是催命符。”
他抬眼望向天边的流云，眼底闪过一丝明悟：“私天下里，名望盖过君王就是死罪。
可主公要的是‘天下为公’，在这里，名望不是祸患，是功绩的印记。
这几年跟着主公，才算慢慢明白，他要的从来不是当皇帝，是要把‘私’字换成‘公’字。”
庞统抱着胳膊，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笑：“管他公天下还是私天下，单说用名字命名郡县这事儿，就够让人热血沸腾了。
别说一个郡，就是能有个‘庞统县’，老子这辈子也算没白活！”他素来狂傲，眼里瞧得上的人没几个，此刻提起曹铄的许诺，却难掩眼底的兴奋。
不远处的回廊下，沮授正与田丰并肩而立。
沮授望着那幅还挂在堂内的巨大舆图，手里的玉圭被摩挲得发亮：“用名垂青史的机会，换众人手里的特权，主公这步棋，真是高明。”
田丰深有同感，颔首道：“是啊，特权一日不除，法治就是空谈。
就像主公说的，官员手里的权若是能用来谋私，谁还肯踏踏实实做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比起偷偷摸摸捞钱，把名字刻在郡县石碑上，哪个更让人念想？”他想起自己在袁绍帐下的日子，那时的官员拼的是家世、是钻营，哪有如今这般，能靠着实干挣得千古名？
另一边，贾诩缓步走在陈宫身侧，老谋深算的眼里难得露出几分真切的好奇：“宫台院长，你第一次见主公时，能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吗？”
陈宫停下脚步，望着书院里不远处往来穿梭的学生，那些年轻的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像极了六年前初见曹铄时，那个年轻人眼里的光。
“说实话，不敢想，也想不到。”他感慨道，“第一次在帐中对话，只觉得这年轻人眼界非凡，怕是能成一代雄主，统一天下。
可我没料到，六年时间，他不仅站稳了脚跟，还硬生生蹚出了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他转头看向贾诩，语气里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笃定：“今天这许诺，看似画饼，实则是把所有人的力气拧成了一股绳。
你想啊，将来要名字命名地方，就得跟着他推改革；要推改革，就得拧成一股绳对付那些守旧的势力。
曹操就算占着四州半，能抵得住一群憋着劲要青史留名的人吗？我看悬。”
贾诩抚着胡须，轻笑一声：“院长说得是。曹操那边还在玩‘争宠固位’的老把戏，咱们这边已经在想‘如何留名’了。格局不一样，输赢早就定了。”
阳光穿过书院的飞檐，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往来的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的不再是“改革会不会损害利益”，而是“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立功”；连素来沉默的司法官，都在和农业官争论“新修的水渠该叫什么名字，将来能不能写进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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