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铄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朝廷让百姓只知道尽责任，可百姓得到什么权利吗？
责任和权利原本就应该是对等关系，如今单方面的责任，说句难听的话，这叫不要脸，是在忽悠百姓。
几千年来，百姓依然困苦不堪，如今有一条新路在面前，我们为何不试一试？”
曹铄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至于说百姓不好管——百姓只要不犯法，凭什么要天天被盯着？朝廷的五保什户制，把人圈得像牛羊，这不是治国，是作践百姓。”
这话一出，连陈宫都愣了愣——他赞成选官，却没料到曹铄要彻底废了五保什户制。
陈登忍不住开口：“主公，百姓自由流动，万一有逃犯、乱党混在里面，岂不是乱了套？”
沮授也点头：“人口流动起来，户籍、赋税都难算，怕是麻烦不少。”
“好办。”曹铄早有准备，“让各县给百姓办身份凭证——上面画着画像，每个人编个独一无二的对应号码，写清住址、籍贯。有了这凭证，走到哪都能查，真犯了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掰着手指，把理由一条条说清：
“其一，五保什户制早就名存实亡了。这几年咱们收了多少流民？朝廷和其他诸侯还在用这法子卡百姓，咱们偏要反着来；
其二，百姓养着官府，官府却把他们关起来，这是忘恩负义。我们要让人知道，跟着我们，活得像个人；
其三，商业要活，人得先活。人能随便走，货才能随便运，作坊才需要更多工匠，商路才能热闹起来；
其四，朝廷总想着让百姓傻，傻了才好管。可百姓不傻，你把他们当人看，他们才会跟你一条心。让他们识字，让他们知道天下事，明辨是非，这才是长久之道。
……”
一番话下来，底下的议论声小了。连一开始反对的人，也低下头琢磨起来——主公说的是理，这些年徐州之所以富，不就是因为收留流民、放开商路吗？再往前迈一步，或许真能闯出条新路。
“我支持主公的意见，先试试！”陈宫第一个表态，田丰、陈登等人也跟着点头。
第二天一早，建安八年腊月十二，下邳的雪还没化，新一期《徐州新闻报》就撒满了大街小巷。
报头的政令格外醒目：
“自今日起，废除五保什户制。百姓可到县府办理身份凭证，凭此证在辖地内自由流动，无需担保。”
卖报的小贩刚把报纸摆出来，就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人不识字，拉着识字的人问：“上面说啥？是不是不用再给里长磕头，就能去下邳赶集了？”
识字的人指着报纸念，声音越来越大：“不光能赶集，去徐州、荆州都行！只要办个证，想去哪去哪！”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有人往家跑，要赶紧告诉爹娘；有人往县府跑，想问问这凭证咋办理。连街边扫雪的老丈都直抹眼泪：“活了一辈子，总算能像只鸟，自由自在飞了。”
有些聪明人，在店铺里雇人念报招揽生意。
监察院的院子里，田丰看着报上的政令，对曹铄道：“主公，这一步出去，怕是有诸侯要骂咱们离经叛道了。”
曹铄望着窗外欢呼的百姓，笑了：“让他们骂去。百姓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朝廷规矩不破，我们依然陷于死循环当中。”
雪光映着报上的黑字，像给这寒冬添了簇火苗。
废除五保什户制的政令，不止是让百姓能自由走动，更像是一声宣告——在这里，百姓不是待管的牲畜，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而这声宣告，正随着报纸的油墨香，飘向徐州的每个角落，也飘向了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许都的丞相府里，曹操把《徐州新闻报》拍在案上，纸页被震得哗哗响。
那篇废除五保什户制的政令，字字都像扎眼的钉子——让百姓自由流动？还敢给百姓发“身份凭证”？这逆子是嫌天下不够乱吗？
“仲康，去叫文若、奉孝他们来！”曹操的声音里带着火气，许褚不敢耽搁，转身就往外跑。
议事大厅里很快坐满了人，众人捧着报纸，装模作样地看——谁都知道，曹操明着禁报，暗地里却让亲卫天天搜集，世家大族更是把这报纸当“军情简报”，只是没人敢说破。
“文若，你怎么看？”曹操盯着荀彧。
荀彧放下报纸，叹了口气：“自他在下邳说‘百姓不是牛羊’那天起，就该料到有这一天。他走的路，本就和朝廷不一样。”
程昱捋着胡须，语气复杂：“以前我以为，他拉拢百姓是为了争天下，现在才明白……他是真想让那些庶民站直了做人，可是他们站直了，我们怎么办？”
“我让你们来想办法，不是来夸他的！”曹操一拍案几，脸色铁青，“这逆子拆朝廷的台，你们还帮他说话？”
正说着，曹洪气喘吁吁闯进来，甲胄上还沾着雪：“主公！曹铄……曹铄要让下邳百姓自己选里长！”
“不过是做做样子。”董昭皱眉，“里长向来是蔷夫和大族说了算，百姓哪懂这些？”
“未必。”郭嘉咳嗽两声，眼神却亮，“他想做的事，哪次不是说到做到？当初谁信他能成一番事业？现在不都成了？”
荀攸点头：“徐州、荆州、益州的豪族比河北还横，他却能压得住。
一边给商路让大族赚钱，一边开科考让大族庶子出头，两手一硬一软，豪族想反他们庶子就会拿刀对付他们——这手段，确实厉害。”
“厉害？”曹操冷笑，“是离经叛道！朝廷的规矩全让他破了，再这么下去，庶民都只知有曹铄，不知有朝廷！”
刘晔低声提醒：“主公，朝中大臣怕是要闹——废除五保什户制，等于断了他们拿捏百姓的手段，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闹就让他们去跟曹铄闹！”曹操眼里闪过狠厉，“谁想出头，就让谁去下邳找他‘理论’！”
“主公，”曹洪忍不住开口，“这几年，曹铄被刺杀了十五六次，可每次都没事……”
“那是他自找的！”曹操打断他，语气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盯着窗外，许都的雪也下得紧，可比起下邳的动静，这点风雪算什么？
议事厅里静了下来，众人都看着曹操的背影。他们知道，主公嘴上骂得狠，心里却未必没掂量——曹铄的办法虽“离经叛道”，可徐州的百姓活得比许都这边好，却是不争的事实。
“选里长的事……”曹操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让细作盯紧了。他要是真敢让百姓说了算，我们……”他没说下去，但谁都明白，那意味着一场更彻底的较量，不只是争地盘，是争天下该走哪条路。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把许都的屋顶压塌。
曹操拿起那份报纸，指尖划过“百姓选官”四个字，突然觉得，这逆子掀起的，或许不只是一场风暴，是要把旧世界的根基都给掀了。
“散了吧。”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疲惫，“各自盯好自己的地界，别让徐州的报纸传到自己地盘上来。”
众人应了声“喏”，陆续退出大厅。荀彧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曹操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一条路走到黑的曹铄，和不肯认输的曹操，这对父子的较量，怕是要把整个天下都卷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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