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深和沈令仪刚走到岔路口，手还牵着。小满的声音从安置点方向传来，喊着“娘”，但没人应。他们没急着走，风有点凉，吹得路边草叶沙沙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密。火把的光在地平线上连成一条线，像烧起来的野草，迅速逼近。
齐云深立刻松开手，抬头看城墙方向。守卫已经乱了阵脚，有人往城下跑，有人往上冲，喊成一片。有孩子哭，女人叫，场面失控。
沈令仪一步跨到路中间，拦住一个抱着包袱往外逃的汉子：“站住！你现在跑出去，就是送死！”那人愣住，她又大声喊，“都听我说——进屋关门，带小孩的去祠堂！守卫上墙，按之前说的位置站！”
她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几个守卫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城墙跑。
齐云深抓起地上一根木棍，顺手从旁边柴堆抽出一把干草，塞进腰带。他冲到侧门边，对几个正发愣的青壮吼：“你们谁会用刀？敢不敢跟我绕出去？土匪带粮草来的，烧了他们的补给，他们撑不过天亮！”
一个脸上有疤的年轻人咬牙点头：“我跟你去！”
接着又有三个汉子跟上来。齐云深没多说，带着他们从侧门溜出，贴着墙根往北绕。那边是土匪必经的洼地，他知道那里堆着干草和破车，一点就着。
城墙上，沈令仪已经爬上箭楼。她从一名守卫手里接过弓，拉满试了试力道，皱眉。这弓太软，射不远。但她还是稳住手，盯着最先靠近梯子的一个土匪。
那人刚踩上第一级，她一箭射中他肩膀。惨叫响起，梯子晃了晃，后面的人迟疑了一瞬。
“泼油！”她喊。两名守卫抬着桶冲上来，把热腾腾的猪油倒下去。下面顿时传来烧焦的臭味，火把映出几人翻滚的身影。
另一侧，土匪开始集中攻东南角。那里的墙矮，守卫少。沈令仪跳下箭楼，抓起火把往滚木上一引，轰地一声点燃。她亲自推着那根粗木往墙边滚，砸断了两架梯子。
火光映红半边天。她额头全是汗，发髻散了一半，木簪早不知掉哪去了，只能用布条随便扎住。她喘了口气，回头看城内，见家家户户闭门不开，心里稍安。
齐云深那边也动手了。
他们摸到洼地时，土匪主力正在攻城，后方只留了十几个人看守马匹和粮车。齐云深让四人分两组，一人放火，三人埋伏在车后准备截杀。
火一起，浓烟滚滚。马受惊嘶鸣，挣脱缰绳乱窜，撞翻了好几辆粮车。看守的土匪大喊“有埋伏”，慌忙往回跑。
齐云深趁机从侧面冲出，拿木棍扫倒一人，夺过刀架在他脖子上：“你们头在哪？说！”
那人哆嗦着指了指中军旗方向。
齐云深一脚踹翻他，带着人继续往前冲。他们不敢深入，只在边缘放了几把火，制造混乱。等土匪调兵回防，他们已经退回侧门。
城墙上，沈令仪看到敌阵骚动，立刻下令：“擂鼓！所有人喊‘伏兵已至’！”
鼓声震天，守卫们扯着嗓子喊。土匪本就心虚，见后方起火，前方又有喊杀声，以为真中了埋伏，纷纷后撤。
领头的头目骂了一句，挥刀砍翻一个不肯退的下属，这才稳住队伍。但他没再进攻，带着人快速撤离，火把一路熄灭，马蹄声渐渐远去。
天边泛白时，战斗结束了。
齐云深站在破损的城门前，左臂被碎石划了一道口子，血顺着袖子往下滴。他顾不上包扎，正和守卫清点伤亡。一共死了三人，伤了八个，大多是被滚木砸到或火烧所致。
沈令仪从城墙上下来，鞋底沾着灰和血，走路有点跛。她看见齐云深流血，走过去撕下自己衣角，一句话没说就给他绑上。
“你怎么样？”齐云深问。
“没事。”她低头打结，“就是胳膊酸。”
两人没再多说。这时候说话太多反而奇怪。他们并肩站着，看着守卫清理战场，搬走烧毁的梯子，扶起倒塌的栅栏。
有几个守卫主动过来问接下来怎么办。齐云深让他们先修墙，再检查水源有没有被投毒。沈令仪则安排人去各家查看，确认无人失踪。
太阳完全升起来时，镇子重新安静下来。
小满从祠堂跑出来，扑进沈令仪怀里。沈令仪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问吃东西没有。小满摇头，她就带她去厨房找吃的。
齐云深跟着进了灶房。锅里还有半锅米汤，他舀了一碗递给沈令仪。她接过去喝了一口，烫得直呼气。
“你还记得昨天说的事吗？”她突然问。
“哪件？”
“你说要跟我走完这条路。”
“记得。”
“我不是试探你。”她放下碗，“我是真的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齐云深看着她。她眼睛很黑，里面没有笑，也没有泪，只有认真。
“我不后悔。”他说，“从你给我第一碗米汤那天起，我就没想过回头。”
沈令仪点点头，没再说话。
外面传来敲锣声，是报平安的信号。守卫在城楼上挥手，示意四周安全。
可齐云深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走出灶房，抬头看城墙。一面旗子挂在那儿，烧了一角，还在风里飘。昨晚没人顾得上换，也没人想到要换。
他正想着要不要让人取下来缝补，忽然听见东墙方向有人喊。
“齐公子！沈姑娘！快来看！”
是那个脸上有疤的年轻人，他手里举着一块布，脸色发白。
齐云深和沈令仪同时转身，快步走过去。
年轻人把布递过来。那是半截旗角，和城墙上那面一样，但上面用炭笔写了几个字：
“三日后，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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