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玉虚宫。
往日里仙光缭绕，道音清圣的宫殿，今日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寒意。
元始天尊端坐于云床之上，面沉如水。
在他面前，三宝玉如意散发着微光，但光芒中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紊乱。
他刚刚，又一次尝试推演天机。
结果，依旧是一片混沌。
那些本该清晰无比，在他圣人眼中如同掌上观纹的命运丝线，此刻却像一团被野猫抓过的毛线球，杂乱无章，纠缠不清。
尤其是当他试图窥探洪荒未来的走向时，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温柔却又坚定地，将他的神念推开。
“咔嚓。”
他身下的云床，竟因他无法控制的圣威，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这是一种源自根基的动摇，一种权柄被剥夺的愤怒。
“二兄，何必发这么大火气？”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却又难掩凝重的声音响起。
通天教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大殿之中，他背负着四柄杀剑，径直走到元始天尊面前。
“你也感觉到了？”元始天尊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
“当然。”通天教主耸了耸肩，动作看似轻松，但眼神却锐利如剑。
“我截教万仙，气运相连，如同一张大网。”
“可现在，这张网的边缘，变得模糊了。我看不清，也抓不准了。”
他伸出手，青萍剑在他掌心浮现，剑身嗡鸣，似乎在宣泄着主人的不安。
“就像是，有人在天道的棋盘上，又摆了一张新的，我们看不懂的棋盘。”
元始天尊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寒意更甚。
他无法接受。
他是盘古正宗，是天道圣人，是阐教之主，是洪荒秩序的制定者之一。
他不能容忍，在这片天地间，有超出他理解与掌控的存在。
“是祂。”通天教主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个“祂”字，没有指名道姓，但两位圣人都心知肚明。
除了那个在自己城堡里安然大睡的“睡美人”，还能有谁？
“一个沉睡的家伙，竟能无声无息地影响天道运转？”元始天尊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或许，祂的‘睡眠’，就是祂的‘道’。”
通天教主叹了口气，这对他来说，是极为罕见的。
“而祂的‘道’，正在凌驾于我们的认知之上。”
……
西方，须弥山。
接引道人脸上的疾苦之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重。
他身下的十二品功德金莲，光芒黯淡，莲台上的道韵，竟有些许不稳。
他对面，准提道人手持七宝妙树，脸色变幻不定，时而青，时而白。
“师兄……天机，彻底乱了。”准提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我刚刚试着为我西方教推演未来，寻找大兴之机。”
“可看到的全是迷雾，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
他握着七宝妙树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甚至感觉到，只要我再深入一丝，我的圣人道果，都会被那片迷雾所污！”
接引道人缓缓睁开眼，眼中是无尽的苦涩。
“师弟，收手吧。”
“什么？”准提一愣。
“我说，收手吧。”接引重复了一遍，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从今往后，关于那位存在的一切，我等，不可看，不可听，不可想，更不可算。”
“任何与祂有关的因果，都必须斩断！”
“可是，师兄！我西方贫瘠，若不……”准提急道。
“若不如此，我西方教，将有倾覆之危！”接引猛地打断了他，声音严厉。
“你我当初，不过是被祂的力量余波震伤，便已元气大损。”
“如今，祂只是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便能搅乱整个洪荒的天机。”
“你还想去算计祂？拿什么去算计？”
“你我这点道行，在祂面前，与蝼蚁何异？”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准提心中最后一丝侥d幸。
他颓然地坐倒在莲台上，手中的七宝妙树都失了光彩。
是啊，蝼蚁，如何能揣测巨龙的心思？
任何算计，都将是徒劳的，甚至是……自取灭亡的。
他们引以为傲的圣人智慧，在那种绝对的，不讲道理的伟力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传我法旨。”接引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所有西方教弟子，日后行事，需绕开洪荒中心那片区域。”
“违令者，逐出师门，永不录用！”
“……是，师兄。”准提低下了头，声音中充满了苦涩与绝望。
他们终于明白，那位存在，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觊觎的机缘。
而是洪荒之中，一个真正的，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的……超然者。
……
三十三天外，太清宫。
这里一如既往的清静，无为。
老子静静地站在庭院中，他身前的太极图，在缓缓旋转。
图上的阴阳鱼，游动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和谐，圆融。
但只有老子自己知道。
这并非好事。
太极图，象征着他所领悟的天地至理。
如今，这至理变得“过于”圆融了。
就像一张被熨斗烫得无比平整的白纸，失去了那些自然的，细微的褶皱。
而那些褶皱，本该是未来的无数种可能性。
现在，这些可能性，似乎正在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整合”成一个方向。
他能感觉到元始的愤怒，通天的焦躁，以及西方二圣的无力。
他没有尝试去推演天机。
因为他知道，那没有意义。
当一个存在，已经能影响到天道法则本身时，任何基于现有法则的推演，都将失效。
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那片宁静祥和的绿色领域之上。
许久，许久。
一声悠悠的叹息，在太清宫中响起，也同时在其他几位圣人的心底回荡。
那声音中，带着一丝连老子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与敬畏。
“此物，已然走出自己的道。”
“非天道，所能完全束缚。”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圣人的心中炸响。
他们是天道圣人，元神寄托虚空，与天道同在。
天道，就是他们力量的根源，是他们不朽的凭依。
可现在，老子却说，有一个存在，正在走出一条……连天道都无法完全束缚的道路？
这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也让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道圣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困境”的滋味。
他们，被困在了天道之下。
而那个沉睡的家伙，却正在那张名为“天道”的网上，悠然地向上攀爬。
或许有一天，祂会爬出这张网，去往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更高的维度。
到那时，他们这些圣人，又该何去何从？
一时间，洪荒六圣，尽皆沉默。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笼罩了每一位圣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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