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阳光，穿透精灵之森那病态的灰色雾霭时，庞大的军团再次开拔。
与之前的谨慎和凝重不同，此刻的军队，弥漫着一股高昂到近乎狂热的士气。君王挥手间令万花盛开的神迹，以及女仆团弹指间剿灭枯萎者军团的传说，已经在军中传遍。
在士兵们的眼中，这已经不是一场胜负难料的攻坚战，而是一场跟随神明脚步，去净化邪恶，收获荣耀的朝圣之旅。
钱多多指挥着后勤部队，将一箱箱精良的武器装备分发下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家乡小曲。他现在对吴良的崇拜，已经超越了对金钱的渴望。跟着这样的老大，别说征服一个大陆，就是打上神界，他都觉得不是梦。
雷蒙和他的“利刃”佣兵团，则主动请缨，担任了最前方的斥候。亲眼见识过女仆团的恐怖实力后，他们对这份高危工作，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大军沿着被花海取代的“凋零荆棘”内侧，向着精灵之森的腹地，银月城的方向，浩浩荡荡地推进。
旗舰“懒人号”的指挥平台上，气氛却不像外界那般轻松。
巨大的魔法沙盘上，银月城的轮廓已经被清晰地标注出来。而在银月城与大军之间，还有最后一个大型的精灵聚落——月光镇。
“根据最新的情报，摄政王莱格拉斯将月光镇，改造为了一个前哨要塞。”杰西卡指着沙盘上的光点，神情严肃，“他不仅在镇子周围布置了大量的枯萎者军团，还将数万名未被完全腐化的精灵平民，强行迁徙到了镇子里，与军队混居。”
“以平民为盾？”龙灵儿抱着胸，不屑地撇了撇嘴，“真是个卑鄙的家伙。”
“这不仅仅是肉盾那么简单。”艾莎推了推眼镜，调出了另一幅能量流向图，“月光镇的地脉，是银月城世界树主根须的最后一条重要分支。莱格拉斯在镇子的中心，布置了一个小型的‘凋零祭坛’。这个祭坛，通过精神链接，与那些平民的灵魂绑定在了一起。”
她指着图中无数条连接着祭坛与代表平民的光点的黑线，解释道：“这意味着，如果我们强行攻击月光镇，祭坛会将所有伤害，通过这些精神链接，转嫁到那些平民身上。我们杀死的每一个枯萎者，都可能导致数名无辜的精灵，灵魂被撕裂而死。”
“更恶毒的是，”艾莎的语气愈发冰冷，“这个祭坛还能吸收那些平民死亡时逸散的恐惧和绝望，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负向能量，再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银月城的‘凋零之心’。也就是说，我们打得越狠，杀得越多，莱格拉斯和他背后那个东西，就会变得越强。”
“这是一个死局。”卡洛琳总结道，她妖媚的脸上，也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凝重，“打，我们是在帮敌人。不打，我们就无法通过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完成最后的献祭。”
平台上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露娜的身上。
精灵王女的娇躯，在微微颤抖。她紧紧地咬着下唇，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脸色苍白如纸。
那些是她的同胞，是她发誓要守护的人民。可现在，他们却变成了敌人用来对付她的，最恶毒的武器。
杀了他们，她做不到。
可不杀，难道要让吴良的军队，在这里止步不前，甚至付出无谓的伤亡吗？
痛苦，自责，无助，像三座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骸骨王座上那个悠闲地撸着狐狸的男人，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哀求与挣扎。
“主人……”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吴良没有看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怀里小狐狸胡丽那柔顺的皮毛。胡丽似乎很享受这种抚摸，舒服地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艾莎。”吴良懒洋洋地开口。
“在，主人。”
“切断精神链接，需要多久？”
“如果能找到祭坛的核心，并由我亲自操作，大约需要十七分钟。”艾莎立刻给出了精准的答案，“但前提是，期间不能受到任何干扰。而且，祭坛有自我保护机制，一旦侦测到破解行为，会立刻引爆所有精神链接，瞬间杀死所有被绑定的平民。”
“莉莉丝。”吴良又喊道。
“主人主人！我在这里！”莉莉丝从影子里探出半个身子，兴奋地摇着手。
“潜入他们的梦境，或者精神世界，把他们和祭坛的链接暂时‘麻痹’掉，能做到吗？”
莉莉丝歪着脑袋，想了想，血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可以是可以啦，不过这样很耗费精神力的。而且，就像拔掉粘得很紧的胶带一样，拔得太快，会把他们的灵魂也扯下一块来的。到时候，他们就算活下来，也可能变成白痴哦。”
吴良终于停下了撸狐狸的手。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女孩，最后，落在了露娜那张写满了痛苦的脸上。
他没有给出任何解决方案，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露娜，你觉得，一个合格的君王，应该是什么样的？”
露娜愣住了，她没想到吴良会突然问这个。
她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我认为，应该……仁慈，爱护自己的子民……”
“错。”吴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
“一个合格的君王，首先要学会的，是取舍。”
他从王座上站起身，走到平台的边缘，俯视着下方那支一眼望不到头的，属于他的军队。
“为了多数人，牺牲少数人。为了一个更重要的目标，放弃一些次要的东西。这才是君王之道。仁慈，那是和平年代，用来粉饰太平的装饰品。在战争中，最不需要的，就是泛滥的同情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吴良转过身，伸出两根手指，目光冷漠地看着露娜。
“第一，下令全军，无差别攻击。用最快的速度，踏平月光镇。伤亡，由你来背负。骂名，也由你来承担。但我们可以赶在莱格拉斯完成仪式前，抵达银月城。”
“第二，”他顿了顿，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深邃的光，“放弃月光镇，全军绕道。走西边的‘哀嚎山脉’。那里的路，难走十倍，魔兽盘踞，至少要多花三天时间。等我们到了银月城，莱格拉斯可能已经成神了，而那数十万精灵，也早就变成了祭品。”
“现在，做出你的选择，未来的精灵女王。”
吴良的话，如同一柄柄冰冷的尖刀，狠狠地扎在露娜的心上。
这两个选择，无论哪一个，都意味着地狱。
一个是亲手将数万同胞推入深渊，背负永世的骂名。
一个是放弃他们，去赌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未来，同样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和银月城更多的同胞一起毁灭。
露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么残忍的选择？
平台上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龙灵儿皱着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吴良那冷酷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这是吴良在给露娜上课，一堂成为统治者，必须经历的，血淋淋的一课。
就在露娜即将被这巨大的压力彻底压垮时。
一道圣洁而又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无论您做出何种选择，菲欧娜都将为您扫清前路的一切障碍。”
菲欧娜不知何时，走到了露娜的身边，她没有去看吴良，只是对着露娜，微微躬身。她的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微笑，那笑容，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痛。
紧接着，莉莉丝也蹦蹦跳跳地过来，拉住了露娜的另一只手。
“露娜姐姐，别哭啦。不就是一群被线牵着的木偶嘛，把线剪断不就好了？很简单的！交给我吧！”她笑嘻嘻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去游乐园玩一样轻松的事情。
艾莎也走了过来，她将那块数据水晶递到露娜面前。
“我的方案，成功率是百分之七十三点四。但如果加上莉莉丝的‘精神麻痹’，和菲欧娜冕下的‘圣光安抚’，成功率可以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二点八。剩下的百分之七点二的不确定性，主要来自于敌人可能存在的后手。”
最后，是龙灵儿。
她别扭地走过来，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用只有她们几个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喂，尖耳朵的，你要是敢选第一个，我……我就瞧不起你！大不了，就多花几天时间，那个什么摄政王要是成了神，我就把他从神座上拽下来，揍到他变回虫子！”
露娜呆呆地看着身边的同伴们。
菲欧娜的温柔，莉莉丝的纯粹，艾莎的理智，还有龙灵儿那别扭的关心……
她们，没有一个人，在逼她做出选择。
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无论你选哪条路，我们都会陪你一起走下去。
露娜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不再是痛苦和无助，而是感动和温暖。
她忽然明白了。
吴良不是在逼她，他只是在告诉她一个事实：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背后，有他，有整个女仆团。
她擦干眼泪，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去看那两个地狱般的选项，而是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吴-良。
“主人，我选择第三条路。”
吴良的眉毛，微微挑起，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哦？说来听听。”
“我，露娜·星风，以精灵王女之名，请求我的主人，允许我，带领我的同伴，进入月光镇。”
露娜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勇气。
“请您和您的大军，在镇外，为我们争取十七分钟。”
“十七分钟后，我们将为您，献上一座完整的，再无任何抵抗的，月光之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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