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铅灰色的云层仿佛被撕裂的天幕，雨水如银针般倾泻而下，在崎岖的山路上激起无数浑浊的水花。
军用篷车在泥泞中艰难前行，车灯刺破雨幕，却只能照亮前方数十米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山路。车轮碾过积水时，泥浆拍打在车门上的声响，像某种远古巨兽沉闷的心跳。
车厢内，林七夜的指尖在地图上缓缓游移，钢笔在纸面留下蜿蜒的墨迹，每一道线条都精确得如同手术刀划过的痕迹。
雨水拍打车窗的嘈杂声中，他的睫毛在昏暗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与身旁的同伴交换眼神时，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鎏金般的光泽。
刺啦——！
尖锐的刹车声骤然撕裂雨幕。
车身猛地一顿，轮胎在湿滑路面拖出半弧形的泥痕，后车厢的众人身形一晃。林七夜的手掌抵住车壁，军装袖口下露出的一截手腕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出苍白的骨色。
“前面山体滑坡！”驾驶座上的教官回头喊道，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在下巴汇成细流，“只能到这里了！”
林七夜收起地图的瞬间，黑匣在他手中发出金属的轻鸣。推开车门的刹那，冷雨如千万根银针迎面刺来。
他眯起眼，看到前方泥石混杂的滑坡带上，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古树横亘其间，断裂的根系像枯瘦的手指伸向天空。
“列队！”洪教官的声音如闷雷炸响。
九道身影在雨中瞬间完成集结。池秋莹的感知如蛛网般蔓延，每一滴雨落的轨迹都在意识中清晰可辨——东南方三十米处有松动的岩层，西北角的腐叶下藏着蛇类的吐息。
“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九道黑色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入密林。林七夜冲在最前，凡尘神域展开。
队伍中段，百里胖胖的呼吸逐渐粗重。他军装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当莫莉从他身侧掠过时，他忽然伸手拽住她的背包带：“你鞋带...”
话音未落，少女已经如灵猫般跃上横倒的树干。她回头瞪他一眼，发梢甩出的水珠在雨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百里胖胖摸了摸鼻子，却在低头时发现自己的作战靴早就裹满了泥浆，根本看不清鞋带。
轰——！
雷声炸响的刹那，山谷左侧的岩壁突然发出不祥的呻吟。大片山体在雨水浸泡下剥离，裹挟着断木碎石倾泻而下，浑浊的泥浪转眼就扑到众人眼前！
“左侧防御！”林七夜厉喝。
百里胖胖胸前的瑶光骤然绽放，金色光粒在虚空中织就屏障。泥石流撞击的瞬间，他双膝微曲，作战靴在湿滑的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莫莉的万象频动在掌心凝聚又散去——她看见少年绷紧的下颌线，看见他因用力而暴起的颈脉。
泥流退去后，百里胖胖甩了甩发麻的手臂，金色光幕化作星芒消散。转身时，他撞上莫莉复杂的目光，下意识想扯个玩笑，却被灌了满嘴雨水。
“白痴。”
莫莉别过脸，声音淹没在雨声中。但百里胖胖分明看见，她耳尖泛起一抹可疑的红色。
当九人终于冲破雨幕抵达村庄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断壁残垣间，一具破碎的布偶半埋在泥浆里，褪色的纽扣眼睛倒映着灰蒙的天空。远处传来微弱的啼哭，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随时可能折断。
“这里！”邓伟扒开瓦砾，露出下面苍白的孩童面孔。林七夜的星辰刀划过断墙，刻下的十字标记在雨中泛着冷光。
救援持续到暮色四合，最后一个幸存者被安置在临时搭建的雨棚下。
残檐下的临时营地，九个身影倚着断墙休憩。
百里胖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往一侧歪去，倒在莫莉的肩上，莫莉抿着唇，没有动作。
雨声中，她听见少年模糊的梦呓：“莫莉...我的鞋带...
少女低头，看见他沾满泥浆的作战靴上，鞋带果然松垮地散开着。她犹豫片刻，终于伸手去系。
指尖碰到皮革的瞬间，睡梦中的百里胖胖嘴角悄悄扬起温柔的弧度。
远处，洪教官望着渐小的雨势，手中对讲机沙沙作响。袁罡失踪的消息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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