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涛的招供与京城“灰鹰”网络的局部清洗，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涟漪虽在帝都范围内被刻意压制，但其震荡却不可避免地向着帝国四方扩散而去。定西王赵守山在耀州的藩府，看似依旧平静，但往来其间的信使，频率似乎悄然增加了几分，神色也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匆忙。
凌风高踞庙堂，手握崔琰呈报的密奏与孙涛画押的口供，眼神冷冽如冰。赵守山的狼子野心已然昭然若揭，北疆的血债必须清算。然而，帝王之心，需权衡全局。一个赵守山或许不足为惧，但若其并非孤例呢？
他凝视着御案上摊开的帝国舆图，目光从西北的耀州（定西王赵守山），缓缓移向南方的交州（镇南王赵守涛），再转向东北的渤海之滨（渤东王赵守礼）。这三位前朝册封、在他登基后被迫予以承认的藩王，如同三块巨大的顽石，嵌在新朝的版图关节之处。他们拥兵自重，各据一方，虽表面上臣服纳贡，但阳奉阴违之事从未断绝。
“赵守山敢行此大逆，‘灰鹰’之爪牙能渗透至兵部驿传，仅凭他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办到吧？”凌风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冰冷的质疑，“赵守涛坐拥南方富庶之地，私下扩军，结交豪强，其心叵测。赵守礼扼守渤海，掌控盐铁之利，与东海诸岛往来密切……这三王，素来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回想起登基之初，为了稳定局势，对这三位实力藩王采取的怀柔与安抚。如今看来，自己的隐忍与退让，或许被他们视作了软弱与可欺。北疆之事，赵守山是急先锋，但背后，难保没有另外两王的默许，甚至暗中支持！他们或许正冷眼旁观，若北疆事成，朝廷实力大损，他们便可趁势而起；若事败，也可弃车保帅，将罪责尽数推给赵守山。
“好一个三王！好一个同气连枝！”凌风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他亲手缔造的王朝，任何潜在的敌人，都必须连根拔起！
“传朕密旨！”凌风沉声道，“令崔琰，调查范围扩大，重点查证镇南王赵守涛、渤东王赵守礼，与定西王赵守山之间，近年来的所有明暗往来，包括但不限于书信、人员互动、物资流动、资金输送！给朕查清楚，他们在北疆之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令兵部，以换防、操演之名，秘密调整帝国精锐部队之部署，对三王封地形成潜在战略威慑，但动作务必隐蔽，不可授人以柄。”
“再派得力之人，潜入交州、渤东，给朕盯死赵守涛、赵守礼！朕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道道指令，如同无形的丝线，从帝都中枢悄然发出，编织成一张更大的、笼罩向三王的天罗地网。凌风决定，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这三大毒瘤一并铲除！
几乎在凌风做出决断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耀州定西王府，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也送到了赵守山的手中。信中没有明言，只用了极其隐晦的措辞，告知京城“墨韵斋”及几条“线”因“意外”断裂，“风寒侵体，恐殃及池鱼”，提醒“早做准备”。
赵守山捏着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横肉抽搐，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他没想到凌风的动作如此之快，手段如此狠辣！孙涛落网，京城网络被毁，虽然尚未直接牵连到他身上，但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凌风小儿……欺人太甚！”他低吼一声，将密信揉成一团，在掌心碾得粉碎。北疆计划功亏一篑，未能重创新朝根基，反而打草惊蛇，让自己陷入了被动。
他深知自己已无退路。凌风既已起疑，绝不会善罢甘休。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来人！”他沉声喝道，“速请镇南王、渤东王的使者前来议事！要快！”
他必须尽快与赵守涛、赵守礼取得联系，统一口径，商讨对策。是继续隐忍，还是……提前发动？他需要知道另外两位“兄弟”的态度。这场由他率先掀起的暗流，正逐渐将三王都卷入其中，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已在所难免。
而在护国禅林，释武尊虽身处方外，却仿佛能感受到那来自朝堂与藩镇之间的无形压力。刘义虎近来的探望，言辞愈发谨慎，但眉宇间的凝重却难以掩饰。偶尔有香客谈及远方藩镇的些许异动，也隐隐传入他的耳中。
这一日，他静坐时，忽对在一旁抄写经文的玄净道：“潮汐将涌，非一浪之力。风起于青萍之末，而席卷万里。众生皆在局中，无人可避。”
玄净搁下笔，若有所思：“师尊是说，更大的动荡要来了吗？”
释武尊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庭中那株在微风中摇曳的古树，轻声道：“树大根深，亦惧蚁穴。社稷之重，系于一线。且看那执棋之人，如何落子吧。”
他的话语，如同谶语，预示着帝国即将面临的，并非仅仅是一个“灰鹰”赵守山，而是一场由三位实力藩王共同搅动的、足以颠覆乾坤的惊天巨浪。凌风与三王之间的最终对决，已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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