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谷岩洞外的沙暴渐渐平息，留下满地被打磨得光滑的碎石。风沙门弟子在岩洞西侧扎起临时营地，土黄色的帐篷沿着岩壁排开，炊烟在干燥的空气中笔直升起，带着烤羊肉的焦香。
凌薇正与苏沐雪检查剩余的避沙符，忽闻营地东侧传来骚动。一名风沙门弟子捂着喉咙冲出帐篷，口鼻间涌出黑红色的血沫，刚跑出两步便直挺挺倒在沙地上，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黑色，与中了高阶魔气侵蚀的症状极为相似。
“是魔气！”有人惊呼，营地顿时陷入混乱。紧接着，又有三名弟子相继倒下，症状如出一辙，抽搐越来越微弱，眼瞳涣散成灰白色。
“怎么回事？”沙万里拄着蛇头拐杖快步赶来，看到地上的弟子脸色骤变。他指尖搭在一名还有气息的弟子腕脉上，灵力探入的瞬间猛地缩回手，拐杖重重顿地，沙砾飞溅：“不是魔气！是毒！比‘蚀心散’更烈的奇毒！”
石护法第一个拔出弯刀，指向不远处的先锋队：“定是这些南蛮子搞的鬼！他们救我们是假，想趁机下毒夺晶石才是真！”
风沙门弟子瞬间围了上来，月牙刀的寒光在帐篷间闪烁。“把他们抓起来！”“逼他们交出解药！”愤怒的嘶吼声此起彼伏，有人已忍不住挥刀砍向最近的先锋队队员，被夜宸用玄铁刀格开，火星溅落在沙地上。
“沙掌门！”凌薇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倒地的弟子，“此时动手，只会让下毒之人得逞！若真是我们下毒，何必等到现在？”
“不是你们是谁？”沙万里的蛇头拐杖指向她，杖首的红光亮得刺眼，“除了你们这些外人，谁会对我风沙门下此毒手？这毒发作迅猛，能瞬间侵蚀灵力脉门，分明是早有预谋！”他看向那名最先倒下的弟子，声音发颤，“那是我最小的徒孙，昨天还帮你捡过掉落的符纸！”
“掌门！”一名负责打水的弟子跌跌撞撞跑来，手里举着个浑浊的水囊，“刚才去溪边取水，发现水里漂着这种草！”水囊里浮着几株灰绿色的水草，叶片呈锯齿状，根部缠着细密的黑丝，散发出极淡的腥气。
凌薇的目光立刻被水草吸引，净灵珠在领口微微发烫——这不是普通植物，根部的黑丝带着微弱的魔气波动，但毒性却比寻常魔化植物更“纯”，没有魔气特有的混沌感，反而像经过提纯的利刃，专克修士的灵力脉门。
“别动！”她喝止想触碰水草的石护法，小心翼翼取出一片透明的玉片，轻轻覆盖在水草上。玉片是青云宗特制的“验毒晶”，遇毒会变色，此刻接触到水草根部的黑丝，瞬间染上深紫色，边缘甚至泛起焦痕。
“是‘腐脉草’！”苏沐雪的声音带着惊惶，她从藤箱里翻出草药图谱，指着其中一页，“灵族古籍记载，这是一种被魔气催化过的毒草，生长在水源附近，根系会分泌剧毒，能直接腐蚀修士的灵力脉门，症状与魔气侵蚀相似，但发作更快，半个时辰内就能致命！”
凌薇立刻走向风沙门取水的溪边。营地东侧的小溪浑浊不堪，水面漂浮着更多的腐脉草，根部的黑丝在水流中缓缓舒展，像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她蹲下身，指尖掠过水面，净灵珠的光芒穿透溪水，照亮了溪底——那里沉着数十株腐脉草，显然是被人刻意连根拔起，扔进溪水里的。
“毒源在这里。”凌薇起身看向沙万里，“有人在溪水里投了腐脉草，你们的弟子饮用了溪水，才会中毒。”她指着溪岸的沙地上，那里有几行新鲜的脚印，既不是风沙门的草鞋印，也不是先锋队的布靴印，更像是某种特制的兽皮靴留下的，边缘还沾着腐脉草的黑丝。
沙万里的脸色变了变，蛇头拐杖的红光渐渐暗下去。他走到溪边，看着水里漂浮的毒草，又看了看岸上的脚印，沉默良久，才对石护法道：“去检查所有水囊，把剩下的水全倒了，派两人守着溪边，任何人不准靠近。”
石护法虽仍有疑虑，但看着掌门凝重的神色，终是挥了挥手，让弟子们收起弯刀。
“这种毒……有解药吗？”沙万里的声音带着疲惫，看向苏沐雪。
苏沐雪迅速翻阅图谱，指尖在几行字上划过：“有！需要‘清心莲’的根茎和‘净灵草’的叶片，两者混合捣成汁，内服外敷能暂时压制毒性，但要根治，必须用蕴含纯净灵力的东西中和……”她的目光落在凌薇的净灵珠上，欲言又止。
凌薇立刻解下净灵珠，将其浸入装满清水的木盆里。珠子接触水面的瞬间，金红色的光晕扩散开来，浑浊的水渐渐变得清澈，盆底甚至沉淀出一层黑色的杂质。“用这个水稀释药汁。”她将木盆递给苏沐雪，“快去吧。”
沙万里看着净灵珠在水中散发的光晕，又看了看溪岸上的陌生脚印，突然道：“是焚天谷的人。”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那种兽皮靴，是焚天谷豢养的‘沙行者’穿的，他们常年在沙漠里活动，专门替邱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焚天谷？”凌薇皱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沙万里的拐杖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他们早就觊觎冰魄泉的玄冰晶石，只是碍于我风沙门的防御无法得手。若是我们和你们两败俱伤，他们正好坐收渔利，甚至能把下毒的罪名推到我们头上，让天元盟出兵剿灭风沙门！”
营地的气氛依旧凝重，但剑拔弩张的对峙已变成沉默的愤怒。先锋队的队员主动帮着清理水源，风沙门弟子则在苏沐雪的指导下捣制药汁。当第一碗混着净灵珠清水的药汁喂下时，那名还有气息的小弟子喉咙动了动，青黑色的皮肤竟褪去了些许。
“有用！”苏沐雪惊喜地喊道，加快了调配的速度。
凌薇站在溪边，望着溪水中渐渐消散的腐脉草，净灵珠的光芒在掌心微微跳动。她忽然明白，焚天谷的算计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不仅要夺取晶石，还要借刀杀人，搅乱整个西域的抗魔力量。而他们与风沙门的冲突，恰恰成了对方最想看到的裂痕。
“凌姑娘。”沙万里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刚才……是沙某鲁莽了。”
凌薇摇摇头，看向正在互相配合救治伤员的两队修士：“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焚天谷能在溪水里下毒，就敢在冰魄泉动手脚。我们若再内斗，只会让他们得逞。”
沙万里沉默片刻，忽然道：“冰魄泉的防御阵，我可以让你们看。但玄冰晶石……至少要等确定能压制蚀灵根，才能给你们。”
这已是极大的让步。凌薇点头：“一言为定。”
夕阳落在风蚀谷的岩壁上，将营地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腐脉草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真正的暗箭，还藏在西域的风沙里，等着在他们靠近冰魄泉时，给予致命一击。而此刻，唯有放下隔阂，才能在这场看不见的毒战中，守住彼此的生机。
溪边的脚印被风沙渐渐掩埋，但那几株腐脉草的影子，却像一根刺，扎在了所有人的心头，提醒着他们——敌人，从来不止在明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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