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将玉京城的万千屋瓦染上一层暖金。琴府客院内，静谧安然，唯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房门被无声推开，云凰的身影悄然融入室内，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仕女，不带起半分尘埃。她抬眸，便见林惊鸿已端坐桌前，正执笔在一张玉京简图上勾勒着什么，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外出闲逛归来。
“回来了？”林惊鸿并未抬头，笔尖在一个标记为“醉梦楼”的位置轻轻一点。
云凰走到他身旁坐下，素手为他斟上一杯微凉的茶水，轻声道：“皇城周边，朱门林立，气机混杂。有三处府邸，欲望之气炽烈如炉，且隐有红尘瘴的污秽痕迹盘旋不散，如同附骨之疽。”她伸出纤指，在简图上点出三个位置，皆是朝中重臣或实权皇亲的府邸。
林惊鸿目光扫过，微微颔首：“与我探查的教坊司，恰好构成一个三角，隐隐将皇城拱卫其中。看来，圣教在玉京的布置，是以这四处为核心节点，辐射渗透。”
他将自己在教坊司“醉梦楼”内的所见所闻，包括那疑似“情魔使”分身的男子及其与苏情的联络，简要告知云凰。
云凰听罢，秀眉微蹙：“如此说来，那醉梦楼内的，并非情魔使本尊？真正的魔头，依旧潜藏暗处？”
“十有八九。”林惊鸿放下笔，指尖在那“醉梦楼”的标记上轻轻敲击，“那分身虽有其形，力量也属筑基巅峰，但气韵不够‘古老’，少了一分执掌全局、玩弄人心于股掌的‘魔主’气度。真正的‘情魔使’，恐怕修为已至元婴，且其藏身之处，必然更加隐秘，或许……就在我们眼前这三角区域的中心，亦或是，灯下黑，就在皇城之内。”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不过，即便只是分身，其地位也至关重要，负责直接指挥苏情等暗桩。他已注意到‘林凡’，并意图对我不利。这既是危机，也是契机。”
“你想将计就计？”云凰立刻明了他的想法。
“不错。”林惊鸿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他们想让我‘意外’消失，我们便给他们创造一个‘意外’的机会。借此，或可引出那分身，甚至……找到本尊的线索。”
“太过冒险。”云凰眼中流露出担忧，“敌暗我明，他们既有杀心，必是雷霆手段。你如今道源初成，修为未复全盛，若对方出动金丹，甚至那情魔使本尊亲自出手……”
林惊鸿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温润坚定的力量：“放心，我自有分寸。并非硬撼，而是‘钓鱼’。地点、时机，皆需由我们来选。而且……”
他嘴角微勾，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谁规定，‘意外’只能是他们给我准备？”
云凰看着他自信从容的模样，心中的担忧稍减，知道他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她反手握紧他，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的太初道体，对生机与能量的感应无人能及。”林惊鸿指向简图上那三处被标记的权贵府邸，“我需要你继续暗中监控这三处，尤其是能量流动的异常，以及是否有高手暗中出入。同时，留意皇城方向的气机变化。我怀疑，那情魔使本尊，可能与宫内某位重要人物有所牵连，否则难以解释苏情能如此轻易接近并影响七皇子。”
“好。”云凰干脆应下。
“至于我这边，”林惊鸿目光落在简图上的另一个区域，“琴无音提到，三日后，城西‘流觞曲水’有一场文人雅集，由几位清流官员发起，届时不少朝中官员与名士都会参加，苏情或许也会以七皇子侧妃的身份露面。那是一个相对公开，却又便于暗中操作的场合。”
“你想在雅集上动手？”云凰问。
“不，是给他们动手的机会。”林惊鸿纠正道，“我会以‘林凡’的身份参加雅集，并‘恰好’展露一些足以引起他们警惕，却又不足以让他们立刻全力扑杀的‘价值’。比如，一曲能稍稍净化红尘瘴，安抚心神的琴音。如此一来，那醉梦楼的分身，很大概率会派人，甚至亲自在雅集结束后，于返程途中截杀我。”
“地点呢？”
“流觞曲水在城西，返程需经过一段相对僻静的‘柳林道’。”林惊鸿指尖在简图上划出一条路线，“那里临近京畿卫的一处校场，平日入夜后少有行人，是下手的好地方，却也方便我们……‘借势’。”
“借势？”
“嗯。”林惊鸿眼中精光一闪，“琴无音在玉京经营多年，与一些秉持正义的官员、甚至皇室供奉都有交情。届时，只需一点‘恰到好处’的动静，引来该来的人……这场‘意外’，就会变成捅向圣教的一把利刃。”
云凰彻底明白了他的计划。这是要引蛇出洞，再借刀杀人，同时将圣教的阴谋部分暴露在朝廷视线之下，打乱其部署。
“此计虽险，却也是目前破局最快的方法。”云凰沉吟道，“只是，你独自充当诱饵，终究令人放心不下。不若我与你同去雅集，暗中策应。”
林惊鸿想了想，摇头道：“不可。你的太初道体过于特殊，若被那情魔使或其分身察觉，恐生变数。你留在外围监控那三处府邸与皇城，作用更大。况且……”
他微微一笑，指尖混沌气流隐现：“即便真有金丹来袭，我想走，他们也未必留得住。别忘了，龙脊秘境所得，可不仅仅是金行传承。”
他指的是对归墟之力更深层次的掌控，以及那混沌道源近乎万法不侵的特质。
见林惊鸿心意已决，且思虑周全，云凰不再坚持，只是柔声叮嘱：“一切小心。若有变故，以道韵为号，我即刻便至。”
“放心。”林惊鸿颔首，将简图收起，“这三日，我们需做好准备。我会向琴无音透露部分计划，借助琴府的力量，将雅集与后续‘意外’的细节安排妥当。你则继续暗中探查，务必小心，切勿打草惊蛇。”
计议已定，两人不再多言。
窗外，暮色渐浓，玉京城华灯初上，万家灯火如同繁星落地，照亮了这权利与欲望交织的巨城，也照亮了黑暗中悄然布局的两人。
双线合流，定计破局。一场针寂灭圣教玉京暗桩的雷霆行动，已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三日后那场看似风雅的“流觞曲水”雅集，将成为这场暗战第一个引爆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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