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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海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厚重的玻璃幕墙之外，总裁办公室内只剩下指尖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以及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苏清璇全身心投入到积压的工作中，试图用这种熟悉的、可控的忙碌，来冲淡脑海中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和深不见底的迷茫。然而，总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她意识的公共区域里喋喋不休。
“嘿，清璇妹子，你看这预算报告，后面好几个零，够老子当年养一个门派一年了吧？啧啧，这世道……”
“这合同条款弯弯绕绕的，比老子的《夺命连环剑》剑谱还难懂！直接定个章程，听话的给肉吃，不听话的揍一顿，多干脆！”
“……”
苏清璇自动屏蔽了大部分噪音，直到杨大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呃……那啥，清璇妹子，老子……老子那本旷世奇书，《盟主在现代》，是不是……好像……也许……大概……有一个来月没动弹了？” 杨大发的意念里带着明显的心虚。
苏清璇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档子事。在749局基地的一个月，生死考验、灵魂实验接踵而至，谁还有心思去管什么小说更新。
“你自己看着办。”她冷淡地回应，不想为这种“小事”分神。
“得令！嘿嘿，正好老子手痒了，憋了一肚子‘奇遇’没处说，这就给那帮嗷嗷待哺的读者小子们来点干货！” 杨大发瞬间来了精神，摩拳擦掌（意念层面的），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是夜，当苏清璇结束一天的工作，将身体控制权大部分移交，沉入深层休息后，杨大发便迫不及待地“接管”了双手。他没有开灯，就着电脑屏幕幽幽的光芒，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恶趣味的笑容，点开了那个熟悉的作家后台。
然后，他就被汹涌而来的红色未读评论提示和打赏催更信息给淹没了。
起初的催更还是正常的画风：
“盟主大大，快更新啊！等得花都谢了！”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大大是不是出国取材了？求爆更！”
随着时间的推移，评论区的味道开始变了：
“卧槽，一个月了！真太监了？”
“断章狗！上次断在摸……咳咳，关键地方，然后人就没了？”
“璇天盟主，你丫是不是江郎才尽了？写不出来就直说！”
“取关！弃书！垃圾作者！”
等到最近几天，评论已然演变成了一场愤怒的声讨和人身攻击：
“日更一万？呸！月更都没有！说话当放屁！”
“看不起我们这帮穷读者是吧，懒得写了吧？”
“说不定是代笔的，现在露馅了，写不出来了！”
“退钱！老子打赏的钱喂狗了！”
“苏清璇！出来受死！别装死！”
各种难听的、带着戾气的言论刷屏，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对“苏清璇”本人能力和人品的恶意揣测和攻击。
杨大发看得目瞪口呆，一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他娘的！反了天了！一群猢狲，敢这么跟本盟主说话？！”他在脑内咆哮，气得灵魂光团都在震荡，“老子在异世界纵横捭阖的时候，你们祖宗还在穿开裆裤呢！敢骂老子太监？老子这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金枪不倒！啊呸！什么叫文思泉涌！”
愧疚？不存在的。杨大发此刻只有被冒犯的恼怒和一股子不服输的拧劲儿。
他撸起（意念中的）袖子，也顾不上构思什么精妙情节了，直接将他最擅长、也自认为最“接地气”的“盟主猥琐流”日常搬了出来。笔下生风（键盘敲得噼啪响），内容无非是“盟主”如何用武学智慧（歪理邪说）应对现代职场，如何用“独特”视角（猥琐目光）欣赏都市美女，夹杂着大量内心独白式的插科打诨和自吹自擂。
凭借着灵魂力量强化后带来的精力优势和一股子蛮劲，他愣是控制着苏清璇那双本该签署亿万合同的手，熬夜码出了洋洋洒洒一万多字。检查都懒得细检查，直接点击了发布。
“搞定！” 杨大发志得意满地“靠”在意识空间的椅背上（如果存在的话），仿佛完成了一场了不起的战役，“哼，这下看那帮小兔崽子还有什么话说！还不感激涕零、高呼盟主万岁？”
他心满意足地将身体主导权交还，陷入了沉睡，期待着次日醒来，评论区已是歌功颂德、一片祥和。
……
清晨，阳光再次洒满办公室。苏清璇醒来，习惯性地先处理私人邮件和信息。当她点开小说平台的App，想看看那个麻烦精又惹出什么幺蛾子时，映入眼帘的评论区景象，让她瞬间血压升高。
想象中的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反而像是往滚沸的油锅里又泼进了一瓢冷水，炸得更厉害了！
“就这？憋了一个月就憋出这？水漫金山了！”
“全是无聊的内心戏和猥琐意淫，一点干货都没有！敷衍谁呢？”
“剧情毫无推进，人物ooc（脱离性格）！盟主被你写成痴汉了！”
“万字更新？我看是灌了九千字的水！取关！”
“果然江郎才尽了，之前的热度都是炒作吧？”
“盟主，您要是没时间写，就干脆点完结，别吊着大家胃口行吗？”
“写得什么玩意儿，浪费我时间！已举报！”
“……”
骂战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因为这次“敷衍”的更新而升级了。愤怒的读者们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他们将怒火更加直接地倾泻到“璇天盟主”这个笔名上，甚至开始牵连到“苏清璇”这个现实身份。一些原本中立的路人也开始加入批评的行列，质疑小说的质量和作者的诚意。零星有几个老读者试图辩解“大大可能最近太忙”，声音也迅速被淹没在口诛笔伐之中。
苏清璇看着屏幕上那些刺眼的言论，尤其是那些将小说质量问题引申到她个人能力和公司经营上的恶意评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冤屈。这根本是无妄之灾！
“杨！大！发！” 她在脑内一字一顿地低吼，声音里蕴含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啊？咋了咋了？清璇妹子，一大早火气这么大？” 杨大发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回应，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是不是那帮小兔崽子被老子的王霸之气折服，兴奋得嗷嗷叫，吵到你了？”
“你自己看！” 苏清璇强忍着把电脑屏幕砸掉的冲动，将评论区那不堪入目的景象直接“共享”给了杨大发。
杨大发“看”了片刻，灵魂光团剧烈地闪烁起来，那是极度的震惊和不解。
“他娘的！这帮孙子！老子辛辛苦苦码了一万字，他们不领情就算了，还敢骂得更凶？！还有没有天理了？！”他气得“跳脚”，“老子写的哪里水了？哪里敷衍了？那都是老子的真情实感！江湖经验！他们懂个屁！”
“你的真情实感就是盯着女同事的腿看和琢磨怎么偷懒？” 苏清璇冷冰冰地反问，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你知不知道，现在他们不仅骂你，连带着我的名字，苏氏集团，都成了他们嘲讽的对象！”
“啊？这……这关你啥事？” 杨大发一愣，有些懵。
“笔名‘璇天盟主’！用的是我的身份信息注册的！在所有人眼里，写这本书的就是我，苏清璇！”苏清璇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那些……不堪入目的描写，低俗无聊的桥段，现在全都算在我的头上！你在损坏我的个人名誉和公司形象！”
杨大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他单纯的认知里，写书就是写书，看得爽就捧，不爽就骂，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那……那现在咋办？”他的气势弱了下去，带着点理亏的讷讷。
苏清璇闭上眼，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摊上这么个来自“古代”、完全不谙现代网络规则和公众人物影响的“室友”，她感觉比处理任何商业并购案都要心累。
深吸一口气，她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公关部总监。
“林薇。留意一下近期网络上关于我……个人业余写作的一些讨论。如果有超出正常文学批评范畴、涉及人身攻击或恶意诋毁公司形象的言论，按应急预案处理，必要时可发律师函。”
吩咐完后，她放下电话，看着屏幕上依旧在不断刷新的骂战，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脑中的杨大发，也罕见地沉默了，似乎第一次真正开始思考，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武林盟主”的名号，似乎并不那么好用。读者的怒火，远比江湖恩怨更难应付。
他决定这几天不休息，写存稿，写百万字的存稿，每天定时更新5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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