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魔巢狂涛吞日月，星火孤舟定乾坤
陆昭四人冲出葬魂峡的瞬间，身后那由菌毯与死气构成的通道便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中彻底崩塌、湮灭！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峡谷深处喷涌而出，将峡口那厚厚的暗紫色菌毯与扭曲怪植瞬间撕成碎片，混合着冰碴与死气，化作一场毁灭性的灰黑风暴，席卷四方！
然而，这通道的崩塌，并未能阻隔那自核心腔室中传出的、蕴含着无尽怨毒与暴虐的意志锁定！
“吼——！！！”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清晰、都要恐怖的咆哮，如同亿万怨魂在王座上发出的最终敕令，自永寂骨域的核心轰然炸响，瞬间传遍了整个万古冰原！天空之上，那道原本被青冥锁空大阵勉强封住、已然隐匿的空间裂痕，在这一声咆哮下，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撕扯，猛地再次显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张！裂痕边缘，空间如同脆弱的布帛般碎裂、剥落，露出后面那翻滚不休、充满了毁灭欲望的九幽虚空！
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这声咆哮，永寂骨域方向，那原本只是缓慢弥漫的死气，此刻如同被点燃的烽火，轰然爆发！浓郁如墨的幽冥死气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连接天地的巨大黑色烟柱，烟柱之中，无数扭曲的阴影、嘶嚎的怨魂、以及之前被联军清剿的幽冥生物残骸，如同被赋予了短暂的“生命”，汇聚成一股毁灭一切的死亡洪流，如同海啸般，朝着霜狼堡的方向，奔腾而来！
这不再是军队，而是天灾！是魔巢意志在遭受重创、蜕变被打断后，倾尽所有力量发动的、不顾一切的疯狂反扑！它要将这片土地，连同其上所有的生灵，彻底拖入九幽，化为它修复自身、完成最终蜕变的养料！
霜狼堡，首当其冲！
堡外正在佯攻的联军主力，几乎在瞬间就被那恐怖的死亡洪流前锋吞没！惨叫声戛然而止，闪耀的法术灵光如同投入沸水的冰雪，瞬间熄灭！数千修士组成的战阵，在这天地之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结阵！全力防御！”木黎真人目眦欲裂，嘶声咆哮，与炎烬、龟延年、佘青菱等人将自身真元毫无保留地注入九幽镇魂大阵！
嗡——！！！
堡垒上空的四色光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青木生机、炎阳烈火、玄冥重水、星辰辉光交织，试图抵挡那毁灭洪流的冲击。
轰！！！！！！！！！
黑色洪流狠狠撞在光罩之上！
无法形容的巨响震得整个霜狼堡地动山摇！光罩剧烈扭曲、凹陷，发出令人绝望的碎裂声！仅仅一次撞击，光罩的光芒便黯淡了三分之一！主持阵眼的木黎、炎烬等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
这根本不是同一个量级的对抗！
“顶住！给老子顶住！”炎烬双目赤红，周身烈焰几乎要将他自身点燃，疯狂压榨着每一分潜力。
然而，魔巢的疯狂反扑才刚刚开始！
那连接天地的黑色烟柱之中，一道道更加凝练、散发着金丹乃至元婴级别威压的恐怖身影，缓缓凝聚、浮现！
有高达百丈、由无数尸骸拼接而成的“憎恶巨像”，它挥舞着由白骨构成的巨臂，每一次砸落，都让九幽镇魂大阵的光罩剧烈摇曳；
有形如鬼魅、飘忽不定的“幽冥妖灵”，它们穿透部分能量防御，直接钻入堡内，附身于联军修士，引发疯狂的自相残杀；
更有之前出现过的噬魂魔蝠、千幻镜魔，以及更多形态各异、但气息同样恐怖的高阶幽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黑色洪流中冲出，对着光罩发动连绵不绝的猛攻！
堡垒的防御，摇摇欲坠！伤亡数字呈直线上升！
“不行！阵法撑不了多久了！”玄玑长老看着手中那代表阵法核心的星盘上不断碎裂的符文，声音充满了绝望。
刚刚撤回堡内，气息尚未平复的陆昭、司徒影四人，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脸色都凝重到了极点。
“妈的，这鬼东西疯了！”炎烬抹去嘴角的血迹，看向陆昭，“陆小子，现在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陆昭身上。他是联盟的最强者，也是唯一有可能扭转这绝望局面的人。
陆昭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强行催动混沌寂灭指而翻腾的气血，混沌色的眸子扫过那遮天蔽日的幽冥狂潮，以及天穹上那不断扩张的裂痕，最后落在身边气息微喘、冰眸却依旧坚定的司徒影身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那缕混沌气流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它不再衍化攻击或防御，而是如同画笔般，在虚空中缓缓勾勒。
他画的，并非符箓，也非阵纹，而是一副极其简陋、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至理的图案——上方是一道横贯的裂痕，下方是一座孤零零的堡垒，堡垒上空，有一点微光，正对着那裂痕。
“魔巢倾力反扑，其势不可挡，其力不可久。”陆昭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诉说与己无关的事情，“九幽镇魂大阵必破，霜狼堡……守不住了。”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所有人心中一寒。
“守不住？那难道等死吗？！”炎烬怒吼。
“不。”陆昭摇头，指尖点向图案中那堡垒上空的微光，“堡可弃，阵可破，但‘势’不可失。魔巢此番反扑，看似滔天凶焰，实则外强中干。它蜕变被打断，核心受创，此番不计代价的爆发，已是强弩之末。它需要的，是速战速决，是吞噬足够的生机来弥补亏空，稳固核心。”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那无尽的幽冥狂潮，看到了永寂骨域深处那搏动不稳的魔巢核心。
“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这注定被摧毁的堡垒中与它消耗，而是……保存有生力量，以空间换时间，将它的力量引入南疆腹地，利用山川地脉、利用我们熟悉的环境，层层削弱，待其力竭之时……”
他的指尖猛地向下一划，点在了那图案中堡垒与裂痕之间的空处！
“……便是我们反击，直捣黄龙，彻底终结这一切之时！”
诱敌深入，以拖待变！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冒险的计划！这意味着要放弃经营许久的霜狼堡，意味着要将战火主动引向南疆后方，意味着无数的城镇、灵脉可能毁于一旦，意味着更惨烈的牺牲！
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个计划的残酷与决绝所震撼。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木黎真人声音干涩。
陆昭沉默，混沌色的眸子扫过众人，最终缓缓摇头：“这是唯一能最大化保存我们力量，并有可能最终获胜的道路。固守此地，唯有……全军覆没。”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传令，放弃霜狼堡！所有联军，化整为零，依托青木宗、炎阳谷、黑水泽以及星陨阁本部，构建第二、第三道防线，节节抵抗，迟滞幽冥大军推进速度！同时，疏散后方所有凡人及低阶修士！”
“老子同意！”炎烬第一个吼道，眼中燃烧着破釜沉舟的火焰，“与其憋屈地死在这冰疙瘩里，不如把那鬼东西引到老子的地盘，烧它个痛快！”
木黎真人闭目片刻，复又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决然：“便依陆阁主所言！青木宗，愿为第一道缓冲！”
龟延年与佘青菱也沉重地点了点头。这是饮鸩止渴，但也是唯一生路。
“司徒，”陆昭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女子，“你带玄玑、蝮辛，协助木黎宗主他们组织撤离，务必保证撤退有序，尽可能减少损失。”
司徒影冰眸凝视着他：“你呢？”
陆昭抬头，望向堡外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幽冥狂潮，混沌色的眸子深处，一丝冰冷的火焰悄然点燃。
“我留下来，为你们……断后。”
“什么？！”众人皆惊。
“不可！”司徒影断然反对，冰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你伤势未愈，方才又损耗巨大，独自断后，十死无生！”
“正因为我伤势未愈，混沌之力运转晦涩，才更适合断后。”陆昭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坚定，“我的混沌之道，擅守亦擅扰，可最大程度迷惑、迟滞它们。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堡垒，看到了那永寂骨域的方向，声音低沉下来：“我与它之间，尚有一丝因果未了。我需要亲身体会它这倾力一击的强度，为我最终的‘开天’，找到最准确的那一个‘点’。”
这是悟道，亦是践行。于生死绝境中，印证己道，寻觅那绝杀一击的契机！
司徒影看着他平静却决绝的侧脸，知道再劝无用。她沉默片刻，猛地将手中冰晶长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印，周身寒气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凝聚、压缩，最终化作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剔透、内部仿佛冻结着一方冰雪世界的蓝色晶珠，塞入陆昭手中。
“拿着。”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此乃我以本源玄魂冰魄凝聚的‘冰魄源核’，关键时刻，或可助你冰封一瞬，争得生机。”
陆昭握住那枚散发着刺骨寒意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温暖的晶珠，深深看了司徒影一眼，没有拒绝，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保重。”
“你也一样。”司徒影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混乱的堡垒内部，开始执行撤离命令。
木黎、炎烬等人也知道此刻不是矫情之时，对着陆昭重重一抱拳，留下一个“珍重”的眼神，便纷纷离去，组织各自门人弟子，准备那艰难而悲壮的大撤退。
转眼之间，喧嚣的主厅便只剩下陆昭一人。
堡外的轰鸣与惨叫越来越近，九幽镇魂大阵的光罩已然薄如蝉翼，裂纹遍布。
陆昭缓缓走到厅外，立于那残破的城墙最高处。寒风卷动着他的玄袍，猎猎作响。他望着那如同末日潮水般用来的幽冥大军，望着天穹上那狰狞的空间裂痕，缓缓闭上了双眼。
心神沉入丹田，那枚混沌金丹似乎感受到了外界那滔天的压力与宿主那决死的意志，不再疯狂旋转，反而以一种异常缓慢、却仿佛承载着整个宇宙重量的速度，缓缓脉动。金丹核心处那一点新生的亮色，在这一刻，微弱却坚定地闪烁着。
他回忆起葬魂峡内，那惊鸿一瞥看到的、被黑暗触须缠绕的星辰光点。
“天枢星君……这便是你当年，所要守护的吗……”
他喃喃自语，随即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混沌之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那是对自身道路的确认，是对守护之责的担当，是对那最终“开天”一击的……无限向往！
“那么，便让我看看，你这强弩之末的疯狂，究竟有几分斤两！”
他长笑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一步踏出残破的城墙，孤身迎向那吞噬而来的、无边无际的幽冥狂潮！
双手在胸前缓缓拉开，无尽的混沌之气自他体内涌出，不再衍化任何具体的形态，而是回归其最原始、最本初的状态——一片灰蒙蒙的、仿佛能包容万物、亦能消融万物的混沌之海，以他为中心，向着前方奔腾而来的死亡洪流，缓缓弥漫而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最原始的混沌，与最极致的毁灭，在这冰原之上，开始了最本质、最残酷的……对冲与湮灭！
混沌所过之处，汹涌的幽冥死气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堤坝，速度骤减，其内蕴含的毁灭法则与那混沌之气相互消磨、彼此吞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宇宙初开时的细微嗡鸣！
陆昭便站在这片不断扩张的混沌之海中央，如同定海神针，又如同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孤舟，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挡住了那毁灭洪流最锋锐的矛头！为身后那正在紧急撤离的联军，争取着那宝贵的、喘息的时间！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角不断溢出暗金色的血液，身躯微微颤抖，显然已到了极限。但他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死死锁定着洪流后方，那永寂骨域的核心方向。
他在等，等那个最终的时刻，等那个能够让他挥出“开天”一击的……最佳契机！
霜狼堡在崩塌，联军在撤离，希望的火种在风雨中飘摇。而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目光，都汇聚于那孤身立于混沌与死亡边界的身影之上。
南疆的命运，仿佛系于他一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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